假李栋的衣领被石中宝揪在手里,两人几乎身体贴着身体,又是骤起变故,石中宝暂时还没有练成罡甲体魄,武者的本命真元不能自发地凝结成铠甲护住身体,陆恒的修为更浅,想去救也来不及了。
都怪我一时大意……
陆恒懊恼不已。
只听叮的一声响,射出的毒箭跌落尘埃。
本指望一击必中的假李栋不由得一愣,随即感觉右臂一麻,下意识低头看去,发现右臂齐肘而断,血流如注,当即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石中宝捂着胸口退后一步,心有余悸的从怀里掏出一尊小小的石佛,上面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崭新裂痕。
陆恒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同时暗道侥幸,这尊石佛还是石慕蓝从城外的灵光寺求来的,他也有一尊一模一样的,只是他不信这些,便一直搁在家里没戴。
“姥姥的,要不是佛祖保佑,老子这条命算是交代给你了。”石中宝老鹰抓小鸡似得提起假李栋往地上狠狠一掼。
对方本就是个不入流的武夫,兼且重伤失血,登时眼冒金星,彻底动弹不得了。
石中宝一腔怒火仍未发泄完,伸脚踩住假李栋胸口,把他身体固定在地上,左右开弓啪啪啪……掌扇的他满嘴是血,两边脸颊肿的跟紫茄子似得。
“你轻点儿!”陆恒生怕石中宝没轻没重把他打死了,急忙摸出一颗止血镇痛的药丸塞到这个冒牌货的嘴中,让他合着血吞下。
“像这种滚刀肉,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死的。”
石中宝转过身去,一把扯过吓破胆的马三,嗤啦一声,撕下他半边衣摆扔给假李栋裹伤口。
马三依旧敢怒不敢言。
陆恒一振手臂,甩掉了粘在虎首鹰刀刀锋上的血珠子,他是来找李栋的,只想问问他见没见过那只红月秘匣,结果发生的事情实在始料未及。
“是谁派你来收购灵石的?为什么要假扮李栋?他本人在哪里?是你自己说呢,还是我让这位胖爷来问?”
要说宝爷粗鲁,一点都不冤枉他,可这冒牌货一上来就是致人死地的杀招,亲如手足的兄弟差点折在这厮手里,陆恒后怕之余已经动杀机了。
假李栋捂着伤口默然不语。
石中宝上去就是一脚:“你装哑巴就能蒙混过关了?看我不把你的鸟毛一撮一撮地揪下来。”
“他妈的,还挺结实的。”石中宝把手里的毛扔到他脸上。“马三你狗日的傻站着做什么,给老子烧热水去!”
陆恒以手扶额,宝爷变态啊!
“别别别……”假李栋两眼翻白,忙用仅剩的左手死死护住。“不瞒两位老板,我就是个跑前跑后的小卒子,你们问的问题我确实不知啊!”
这厮都快急哭了。
石中宝刚才差点命丧黄泉,关心则乱的陆恒直到此刻才想起有件事还没做,把石中宝拉倒身后,弯腰在假李栋头脸上一通乱摸,反正有金甲神像护体,不怕他耍诈。
“别……别摘我的面具……”
陆恒没理会对方目眦尽裂地嘶吼,用指甲使劲一刮,扯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面具下的脸尖嘴猴腮,看着有些狰狞。
“你……”假李栋如同触电般一跳而起,面部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期间夹杂着痛苦地嚎叫。
陆恒见机得快,以最快的速度扔掉了手中的人皮面具,即便如此,金甲神像上的五道鱼龙纹还是消耗了一道。
而此刻,假李栋的头脸已经溃烂露骨了。
好在陆恒经历过红翠变异的画面,早有心理准备,强忍着恶心反胃,急忙拉着石中宝退到门外。
马三就没这么幸运了,被癫狂状态的假李栋拦腰抱住,双双滚倒在地,马三身上沾染了对方的浓水,也跟着一同溃烂,几个眨眼的时间就变成了两具朽坏的白骨。
陆恒与石中宝一路退到院子中央,远离腥臭扑鼻的客厅。
“宝爷,今晚咱们是通过小伙计方璞提供的线索找到马三的,你的四名属下也在场,如果就这样走了,万一官府或者晏家跟着蛛丝马迹查到这里,咱俩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你的意思是……”
“记得中午你跟我说,张帅已经被提拔为北华县的县尉了,很简单,报官!”陆恒当机立断。“我敢断定,那块火灵石肯定还在这座院子里。”
“嘿嘿,幕后黑手放任齐家的提亲彩礼在黑市上流通,真正的企图不得而知,不过肯定有投石问路或者浑水摸鱼的意思,咱们这样做应该不会影响他们的计划,不至于招灾引祸。”
石中宝有些迟疑:“恒少,一旦报官,咱们俩就成嫌疑人了。”
“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还是报官吧。”
关键时刻都是陆恒拿主意,从小大大皆是如此,石中宝不疑有他,掏出一只号筒,一拉尾部的麻绳,斑斓彩光冲天而起,在半空中聚合成一头振翅纷飞的苍鹰。
这是檀帮鹰扬堂传递信息的焰火信号。
没过多久,张根宝与刘四海匆匆而至。
石中宝吩咐道:“去北华县报案,告诉张县尉这里发生命案,另有齐家提亲彩礼的线索,让他务必亲自带人来搜。”
在神武王朝的官制之中,县尉县丞与主薄处在九品十八级的最末等,也就是从九品。
带着大队人马赶来的张江,身穿绣着练雀的补服,缕花阳文金顶,昭示着他从九品文官的身份,对这位已到知天命年纪的不良帅而言,算是一步实质性的跨越,毕竟县衙的不良帅属于未入流。
“见过县尉大人。”陆恒与石中宝急忙迎过去行礼,私底下可以嘻嘻哈哈,场面上必须做足功夫。
张江蹙眉斥道:“天香楼的事还没来得及找你们问个究竟,你们两个混小子又给我惹祸,莫非嫌我的官升的太快了?说,到底怎回事?”表情既关切又生气。
“天香楼的事与我无关,全是恒少自己弄出来的幺蛾子。”石中宝嚷道:“今天的事与我也无关,我纯粹帮忙,连口酒都没喝到他的,中午的饭还是我掏的钱。”
“少给我耍贫嘴,一边呆着去。”张江好容易忍住笑。“阿九,你赶紧说。”
陆恒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在这一世的记忆之中,张江与原主的舅舅交情深厚,是一位值得信赖的长辈,陆恒把他拉到远处,没有隐瞒,压低声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张叔,舅舅生前跟你是至交,你听他提过红月秘匣吗?一场大病过后,我的记忆好像出了点问题,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找它。”
“红月秘匣?”张江被问住了。“我从未听你舅舅提起过。贤侄,这事以后再说,办案要紧。”
陆恒也知道此刻不宜谈论这些,随即带他来到客厅,指着满地狼藉开始介绍:“骨架宽大的那个是马三,另一位便是假扮李栋之人,长得尖嘴猴腮的,如果大人需要,我可以画出他的肖像图,还有,晚辈猜测,那块九品火灵石应该还藏在马三家里……”
张江高声喝道:“听到没有,该干活了,手脚麻利些。咱老张新官上任,可别让我的三把火烧到你们身上去。”
如狼似虎的官差开始四散开来,秩序井然地搜查每一处角落,连茅房都没有漏掉。
一名精瘦的花甲老者前来禀告,好像是北华县的仵作。
“县尉大人,两具尸体都化成了白骨,显然是被某种烈性毒药腐蚀所致,属下刚刚采集了尸水和脓血的样本,得找州衙刑部局的品灵师帮忙验一验成分。”
张江当即吩咐:“事不宜迟,你亲自送过去,记好了,带上公文,程序上务必合法。”
没过多久,一名年轻捕快捧着一支桐木匣子匆匆而来。张江命他打开,里面的红绒衬里上放着一块拳头大小的赤红色金属。
石中宝喧宾夺主,抢先抓在手里,细看片刻,登时叫道:“对对对,这就是那块九品火灵石,马三之前给我看过,不会有假。”
张江见他抱在怀里不肯松手,郑重告诫:“阿宝啊,黑市上的东西绝不能碰。”一指屋内两具白骨:“否则就是这般下场。”
石中宝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回匣子里。
“可惜马三死了,否则定能拷问出灵石的来源。”张江说完一挥手:“官家办案,闲杂人等不宜在场,你们俩先回去,近期不得离城,你们俩虽是报案之人,但是嫌疑并未洗脱,必须随时听候衙门的传唤。”
“是,县尉大人。”陆恒与石中宝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均不以为然。
张江盯着那块灵石,双目中异彩连连。
“来人,立刻去查马三和流光轩李栋的底细,就算揪不出幕后黑手,本官也要顺藤摸瓜,查他个七七八八。”
陆恒隐隐的有一丝担忧,新官上任立功心切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齐家提亲车队一案非比寻常,老张如此急功近利,未必是好事。
本想提醒一句,又怕弄巧成拙,毕竟目前掌握的信息实在有限。
明天去一趟衙门吧,看看相关的卷宗再做打算,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
离开马三的院子,陆恒越发困惑,感觉这些天的遭遇处处诡异、处处离奇。
半夜三更遭遇妖怪,误打误撞金手指出现,被姚嬷嬷请去天香楼,却与不该出现的屠刚打了一架,躲在富贵坊避祸,遇到了来历不名的刺客,再去天香楼打探红月秘匣的消息,红翠却被炼成了怪物,依着线索找到这里,又是一通鸡飞狗跳……
最费解的便是那只红月秘匣,为什么与它有关的记忆全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