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沐与官青,一个生在权力中心长在权谋之下,一个在皇城中明里暗里行事多年,此番情况,两人回忆起刚才发生之事,心里立刻全明白了。
馆王嫡长女,国朝公主,封号静贤,也依旧被当作是个没有精神没有感情的工具,也逃不过被算计利用,也仍然有人试图践踏侮辱。
官青见馆沐不适,本想上前搀扶,可现在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馆沐的双脚已经支撑不起整个身体,倒在了地上,可她还是咬着牙,深吸一口气,借着最后一点力气,朝着洞口一隐蔽处爬去。
此刻的馆沐哪里还像个尊贵高雅的长公主,头发散落,满脸灰尘,双手撑着地,衣服不断与石块泥土摩擦,满是污泥,再不见一点素雅。
终于,馆沐还是撑不住了,胳膊一滑,整个人便趴倒在地上。烈日,挣扎,药物,馆沐在各种因素的作用下开始神情恍惚,她双眼萎靡,喘着粗气,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只仿佛在这刺眼日光中看到了过世已久的母后。馆沐看见母亲从一个光亮处走来,一路走近,三步一停,五步一屈膝,全程只注视着前方,馆沐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去,竟然看见了父皇。母亲走到中间,对父皇行了顺全礼,俯身跪下,上半身做完全臣服状直至前胸贴地。
馆沐看见母亲身着凤罗衫,头戴金羽簪,华丽极了,美丽极了。母亲一直一直地走着,没有表情,没有话语,馆沐拼命地叫着母后,可惜全然无用,母亲只是不停地走着,走到膝盖出血手脚破皮,走到逐渐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馆沐悲伤得说不出来话,此刻她在承受着身体和心理的巨大折磨。
馆沐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看见了母后,还是看见了自己?
缓缓地,无声地,轻轻柔柔地,一滴泪从馆沐的眼角滑过。这滴剔透璀璨的泪,与馆沐一样高雅,一样柔美,一样温婉,也一样悲凉。
官青在一旁看着馆沐,心中涌出不尽的疼惜。官青实在不忍心馆沐如此匍匐,他再也顾不及什么男女尊卑,什么名节礼仪,只是快步走上前去,抱起了馆沐,快步走到那山洞口的隐蔽处后才将馆沐放下。
馆沐微闭着双眼,在官青怀里没有丝毫的挣扎和不安,就在官青准备放下自己的时候,她突然伸出手环住了官青的脖子。
官青被馆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转念便镇定下来,他知道馆沐被下了药,也知道她此刻心里不好受。
“公主放心,此等卑鄙歹毒之人,在下一定不会放过。”
“你不要走,我......”
大概是因为接触了官青宽厚健硕的男人身体,此时的药效在馆沐体内尽情地发作,她开始忍不住胡言乱语起来。
“公主别怕,在下就在这里保护公主,绝不会让公主再受委屈。”
官青说得坚定,充满了力量,可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涨红的耳根和声音中的微喘。
在官青心中,馆沐是这天下最善良贤德的女子,美丽晶莹得如同雪花一般,从他第一次见到馆沐馆薇时便是,从那以后再无人可以与她相比。
官青对馆薇是感恩,是绝对的忠心,而对馆沐,他不知道,至少在此刻以前,他从不妄想把自己与馆沐联系起来。
官青默默放下馆沐的手臂,走到不远处的溪流边,舀了山泉水给馆沐。馆沐双手颤抖端不住水,官青便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喂给馆沐。
清泉冷冽稍稍减缓了馆沐心中的燥热,官青见馆沐的症状有所减轻,便背过身去,他告诫自己绝不可做出任何冒犯馆沐之事,同时,他也不愿让馆沐看到自己的情不自禁,对他而言,这同样是轻贱馆沐的行为。
官青的这一转身使得馆沐稍微放松了一点,心中的羞耻感和紧张感少了一些,可是,这反而更加激发了她的生理不适。
令官青没想到的是,馆沐竟然自己凑到官青身侧旁,将整个身体倚靠在官青肌肉紧实线条分明的臂膀处。馆沐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嘴巴轻颤,衣衫早已凌乱,胸膛起伏得厉害。馆沐发出阵阵喘息,这些喘息声听起来格外娇柔,可娇柔中又带着哀叹,好不惹人。
官青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全身滚烫,他的理智即将崩塌。此刻他急需一桶冷水将全身淋湿,可他实在舍不得离开馆沐半步,只得全身紧绷,一遍遍地重复说着一句话:
“公主别怕,在下就在这里保护公主,绝不会让公主再受委屈,永远不会,永远不会,永远不会......”
这话其实是官青说给自己听的,他一遍一遍地警告自己,试图用这种方式控制住自己。
然而官青的话却像咒语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地,不断地撞击着馆沐。官历大人说得一点不错,官青对于馆沐,不仅是把她从官何那里救出来的恩人,还是难得的君子,既体贴又尊重,时时处处为她的声誉清白考虑,即使在无人之处见到了她最不堪的一面,却依然对她敬重有加。
如此一来,官青在馆沐的心中,再不仅仅是妹妹的亲信,一个有勇有谋忠贞正义的人而已。
没有人能受得住药物引发的生理反应和如此这般的心理冲击的双重作用,这也是官历绝妙计划里最隐晦的部分,他推测若是一切进展顺利,馆沐很可能会自己主动送上门。
馆沐拉过官青的手,将自己送上去,她光滑娇嫩的皮肤触碰到了官青的掌心,硕大且粗糙。
馆沐沉默不语,只是把嘴唇咬出了瘀血。那只因为长年握缰持剑,满是伤疤老茧的手,热得好似一团火,抚摸着馆沐的灵魂最深处......
......
那天晚些时候,官青将馆沐送回寺庙。他看了看馆沐,她已经恢复如初,至少在外人看来还是那个温柔贤淑高贵典雅的样子。
“公主......”
“大人不必再说了。”
馆沐知道官青想说什么,她的确无法接受就那么算了,可也实在受不住这等煎熬,若是让馆沐一遍遍地回想那些过程,发现问题找出破绽追查凶手,那真是比杀了她还残忍。
她只想逃避。伴随着身体和意志的恢复,馆沐脑中的礼教道义也全回来了,一时间太多的情绪她无法消解,只能下意识地用麻痹的方式自我保护。
官青明白馆沐的这一切心里活动,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把今日之事永远烂在肚子里,但同时也要替馆沐找出始作俑者替她出气,即便他知道,胆敢对静贤公主下手之人,绝非小人物,更不会是什么善茬儿,他可能会遇到困难,甚至是生命危险。
可他依然选择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