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栽歪着身子,晃晃悠悠从青林苑走出。侍者们看他如此状态,却并未阻拦,经验告诉他们,这些公子哥们性情不定,若是一片好意却惹得别人生气,反倒是得不偿失。
谢平按照既定的路线,前往需要探查的偏街。这一路上引得路上仅存的几个行人驻足观瞧。
谢家公子这是又喝多了,路人们心中想着,却又升起一丝羡慕表情。可这丝羡慕之意很快被压抑下去。该赶紧回家了,明日还需早起劳作,行人的脚步渐渐加快,面容又恢复往日的麻木。
谢平倒是不畏被人看见。他夜晚探查街道,本就没想秘密进行。至于喝了这么多酒,他是觉得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全套。否则若真遇上人,容易引起警觉。
到达了白天安排的街道,谢平的脚步稍稍慢了下来,探查需要时间,他没办法走太快,可是太慢又不行,意图太过明显。
谢平倒是想了个好法子。只见他一会儿走出个圆圈,一会儿走出个问号,一会儿又走出个叹号来。虽是走了半天,却一直在原地打转。
前行了近一刻钟,谢平终于在一处破旧的民宅外感受到了魂石的存在。他站在不宽的街道中央,作出想要呕吐的模样来,同时稳住魂力,开始探查魂石的具体数量。
经过白天一天的查探,谢平同魂石的感应愈发稳定,存放在宅院内的魂石并未发出一丝颤动,仅过没多久,谢平便得到了大致的数字。
还存了不少,谢平心中道。他直起身,正想在附近再转悠几圈,再次确定自己的探查结果。
正在谢平准备再次施展魂力时,这破旧宅院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只见一位身着云帝国服饰的男子,在身旁另一人恭敬的动作中,踏门而出。
糟糕!谢平心中暗道不好。今日饮酒过多,感官变得迟钝,竟未提前察觉到院内的脚步声。可现在的情况说明,从院中出来这人定与魂石的存放有关系。他想不令人生疑地走,难了。
在这紧张时刻,谢平思绪飞转,最终决定,此时只有自己主动,才能化险为夷。
只见谢平晃着身子,向右栽走两步。而后猛地抬起头,朝着出门那人的方向看去。
“这大半夜的,谁啊,莫非是同本公子继续饮酒的!”谢平的声音含糊不清,倒不是装的,而是他舌头根喝酒喝得确实捋不直了。
“呦!刘一聪,聪哥儿!”谢平假装将这人认成了年少时的好友刘一聪,声音极为惊喜。
对面之人见到谢平,未再走动,而是隐秘地作出了防御姿势,面色怀疑地看向谢平。
“聪哥儿你怎么在这儿呢。”谢平一副见到熟人的模样,跑上前几步,竟一只手搭住了这人的肩膀。
“咱兄弟二人都多少日没见了,今日你那虎婆娘没在,你必须同我好好喝上几杯!”二人此时身子离得极近,几乎已经贴上去。若是外人见了,还真以为二人是多久没见的好友。
那人闻到谢平满身的酒气,眉头一皱。轻轻抽出身子,面对谢平而立。
“今日不便饮酒。”这人用大蒙国语回应道,目光却仍在谢平身上打量。
此人话一出,谢平便可确定,这人必是云帝国之人。因为这人的大蒙国语并不熟练,带着严重的口音。
“不便饮,不便饮,他娘的次次都是这话。莫非真是有了媳妇便忘了兄弟不成!瞧瞧我是谁!”
谢平抬头与这人对视,虽然这人面容做了些许掩饰,谢平仍认出这人正是云帝国人的长相。印证了自己判断的同时,谢平亦将这人的容貌牢牢记在了心中。
“确实不便饮。”对面这人随着谢平抬起头,亦认出了谢平的身份,说完此话便急忙想要离开。
“不许走!”谢平狠心下,仍想继续探探这人的虚实。刚想抓住这人,平静的街道上却吹起一股凉风来。谢平感受到这股凉风侵体,胃中翻江倒海起来。
倒不是何人隐藏暗处算计谢平,而是饮酒过量加之吹上些凉风,实在是催吐良药。
“呕……”谢平喝得太多,实在忍耐不住,大口大口吐出满地秽物。
那人见谢平呕吐,轻轻退身,未沾上一点脏物。
“呸!”吐完的谢平啐了口酸水,气愤道:“不喝酒不喝!本公子难道还找不到个一同饮酒的。”
语罢,谢平狠瞪了一眼对面之人,扭身离开。那人也不再多留,二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谢平仍以方才的速度缓慢前行,他不敢走快,那人必定已经识出自己的身份,若是还忙于离开,那人的疑心必会更重。
谢平就在这清冷的街道上一会儿斜线,一会儿直线地走着。他却不知,方才那人仅向前走了数步,便又回头,目光一直盯在谢平身上。
那人看了近有半刻钟,反复确认谢平并未急着离开,确实喝多后,才再次扭身离去。
谢平又走了一会儿,终于走出这条黑暗的偏街,转过弯去,心中虽轻松不少,但一身冷汗也随着心绪的放松冒了出来。
谢平之所以后怕,并非因为这人识出了他的身份,而是因为,这一副中原长相,却操着蹩脚大蒙国语言的神秘人,竟也是一位修魂者!
原本因修魂者数量实在稀少,谢平本未朝着这个方向去想,即便遇到存放魂石之人,也未太过紧张。但方才谢平呕吐之时,一手搭在了那人的手臂上,一丝细微的魂力波动被谢平察觉。而那人之所以衣装未沾染上秽物,正是因为一层魂力的阻隔!
这幕后之人竟已将修魂者派到边烽镇,这说明事情的进展比自己想象的快得多。
想至此处,谢平内心更加沉重。可魂力的消耗加上过量的饮酒,已使他疲惫不堪。他只得寻了条近路,步伐不稳地向谢府走去。
夜已深,父母早已睡去。谢平轻手轻脚走向自己房间,瘫坐在椅子上。他提起最后的精神拿起笔墨,将刚刚遇到那人的模样画于纸上,生怕第二天醒来,会忘记些许细节。
画像画完,谢平反复确认无误后,终于没有再多的精力,将自己扔在床上,一转眼便睡着了。
黑夜中的边烽镇显得格外寂静,今年的秋天相较往年更冷些。窗外的风,也愈发猛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