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草原,黑色是那么纯粹,只有天空繁星想要尽力为这黑色增添一丝装饰。夜幕下的广阔平原上,远处起伏的山峦将自己潜藏在黑夜之中,唯有近处的一堆篝火,仍在挣扎着散发出光热。
篝火旁,躺在星空下的谢平早已睡沉了。梦中的他,正在冰天雪地中长途跋涉。不知走了多久,暴雪终停,他仿佛隐约看到远方寒地中的古朴部落,看到了更加璀璨的星空银河。
林三仍在火堆旁盘腿而坐,闭目养神。他不敢睡去,怕若出现些意外情况,自己反应不及时。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不知过去多久,被火焰映出隐约光芒的林三突然睁开眼睛,面色有些凝重地看向前方。
“醒醒。”梦中正在向极寒之地那古朴村落努力走去的谢平,被林三晃醒。
“唔……怎么了。”谢平头仍有些微晕,扶着脑袋,嘟囔问道。
“有马蹄声。”林三简短回应。
听到此话,虽然谢平尚未感知到马蹄奔跑的声响,却也紧张起来。他用力晃晃头,努力驱散身体中仍存的一丝酒意。他双手撑地站起身,发现林三已经作出防御姿势,站在了火堆前方。
“听上去只有一人,仍要小心。”林三向谢平解释道,但却并未放松警惕。
谢平知晓林三的意思。夜晚的草原狼群出没,远比白天更加危险,极少有人会在夜晚行动。若是来者是一群人,反倒不必那么担心。但若仅一人,却在夜晚的草原肆意走动,则定是有技傍身,甚至很有可能是一名修魂者。
二人保持着警惕,等待着不速之客的到来。沉重的马蹄声,也在谢平的耳中愈发清晰。
“嗷呜!”
就在黑暗中的身影逐渐显现在谢平二人眼中时,一声急促的狼嚎声从相同方向传来,在这空荡的草原上显得格外刺耳。
“你去营帐边,护小姐周全。”听到这声狼嚎,林三却没有了方才的紧张,沉静说道。此时他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断。既然来人是被野狼追袭,那此人定不会是修魂者。而数只野狼,则不会对他有任何威胁。
谢平快跑两步,站立在萧羽熙休息的营帐周围,警惕地望着四周的黑暗。他耳中的马蹄声音愈发清晰,同时看到,草原的黑暗中逐渐显现出点点墨绿色幽光,幽光随着起伏上下晃动,这是狼的眼睛。
过了片刻,来人已经完全进入二人的视野。这人低伏着身子,正骑马朝着二人的方向狂奔过来。
“救命!”青年男性慌张的声音传来,谢平听了觉得熟悉,但因夜色黑暗,看不清来人的面容无法确认。
来人已经驾马来到距林三不到两丈的位置,慌乱中刚想下马,却忘了使马停下,一脚踩空,栽倒在水边湿润的泥土中。而那马,则是又跑两步,实在支撑不住长时间奔跑,缓缓侧倒在地,口吐白沫,没几下便咽气了。
谢平与林三无暇顾及来人,目光紧盯距离越来越近的狼群。狼群在距离火堆三四丈远的位置终是停下,呈扇形状,慢慢将几人包围起来。
待包围圈形成后,头狼的身影缓慢的从阴影中走出。它通体呈灰黑色,喘着粗气看向前方的人类。侧脸上的道道伤疤,仿佛在宣告着自身的勇武。
见前方人多,头狼并未直接发出攻击的指令,而是透过喉管轻声低吼,像是怒于方才追逐之人竟寻得同类帮助,又像是在威胁着前方几人,宣告着他们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
林三没给它们机会。
林三催动魂力,左脚猛地一踏,向身体左侧冲去,仅一瞬间,便到达包围圈最外侧的公狼面前。他持剑的右手从空气中划过,仅留下一抹浅黄色光影。
“咕噜……”公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划过的人影,后退几步,想要嚎叫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鲜红的血液从它的脖颈处滴落在野草上,它这才知道刚刚那个人类对他做了什么。
它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自己的首领,想要警告,却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嘭”地一声,倒在地上,已经失去生命色彩却仍大大睁开的眼睛,似是诉说着它生命最后的不甘。
仅是片刻,七次出手,七道残光,七个倒下的躯体。八只狼组成的包围圈已被破开,仅剩下头狼孤立在微起的秋风之中。
寒月照映着林三与那只头狼,林三与它对立着,却没再出手。
林三现在心情其实很不好。虽然他平日少言寡语,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木讷的人。今天的晚餐令他很满意,他是带着这丝满足去守夜的。虽然他一直盘腿而坐,但这并非彻夜不眠,多年执行任务的经验,使他即便沉睡,也能感知到身边即将到来的危险。盘坐,只是他在执行任务中为防止突然危险,而采取的可以最快反应的休息方式。
方才林三带着对食物的满足,已经快要睡着。即将进入的睡梦中,他仿佛看到多日未见的妻女,正在门口等待着他的归来。而他则正蹲下身子,想抱起跌跌撞撞,张开双臂向自己跑来的女儿。人到中年方才得女,这可爱的小丫头是林三的心头肉。可因为各项任务的原因,林三已数月没见到她们了。
可这即将到来的美梦,却被这狼群打断。
林三依旧没有出手,这些普通的野狼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但是,夜晚狩猎的公狼,都是狼族中的中坚力量。若是都死了,不知那些在窝内等待食物的幼仔,又会经历多少大自然的残忍磨难。
他在等头狼的选择。
仅存的头狼目光紧盯着林三,过了片刻,却终究是发出一声示弱的呜咽,转身跑开了。
草原的夜晚再次归于沉寂。谢平轻撩起账帘,看了看仍在熟睡的萧羽熙,确认她的安全后,轻轻将账帘重新放下。
“真厉害。”谢平走到林三身边,发出由衷的赞叹。心中想着,若是由自己来面对,怕是少不了一番缠斗。
“只遇到狼群,算是好事。”林三轻轻甩了甩剑上的血液,将其插回剑鞘。
“咳咳……”听到身后传来的咳嗽声,谢平这才想起来,刚才还有个人脸朝地,摔倒在泥坑里。
谢平与林三同时回头,看向努力挣扎坐起的那个倒霉之人。只见那人用细绸衣物使劲擦了擦自己布满稀泥的瘦脸,随后也看向二人。
“谢平!”
万分惊喜的声音从泥泞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