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伯卿道长,请上座。”唐清介见酒菜已经上来了,便引伯卿入座,“刚听得阿离姑娘的妙计,清介觉得是个好办法,只是...”
“只是钟不二的三哥正满城抓你呢,你跟我们在一起,担心那个五大三粗的纨绔子弟会在钟不二这里发现你,对吧?”阿离看了看唐清介,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已然洞悉了他的心思。
“正是...不过阿离姑娘怎么知道这个人?难道...姑娘已经见过三爷了?”唐清介起身帮钟不二倒了杯酒,看向阿离说道。
“嗯,在来的路上巧遇的,若不是那个土霸王大张旗鼓的找你,我们怕还来不及筹谋呢。”钟不二笑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又看了看阿离,“漂亮姑娘,你既出了主意,自然有办法应付,我且听你是怎么考虑的。”
“早些在沼泽里睡觉的时候,听柳半川说过兵法中,有一计叫做声东击西。”阿离看了看伯卿,她知道自己提起柳半川,定会惹得伯卿心里不悦。可是现在心里不痛快的是自己,谁叫他不分青红皂白对自己发火,那就谁也别想开心喽。
“呦,这柳半川真奇怪,不仅教你诗词歌赋,还教你兵法?哈哈,你且告诉我,这声东击西是什么意思?”钟不二大喜,原以为阿离是个打手,不成想竟还懂得兵法!这下他可捡到宝了。
伯卿想起刀圣走前说过的话,心中五味杂陈。既是要自己教导阿离,焉知那柳半川究竟教了些什么,眼下,自己竟被一个还未见过真身的魔物牵着鼻子走,自然心里十分不痛快。
他担心的看着阿离,眼里满是无奈与焦虑。
“你哪儿那么多话?”阿离厌恶的白了一眼钟不二,她听了十几年的兵法,诗词,学了那么多东西,哪能一下子全都倒出来。再者...万一这钟不二个是个大奸大恶之人,日后免不了又生事端。
“呦呵,还藏着掖着的,好好好,我不问,那你就说怎么办吧。”钟不二笑了笑,看样子倒也不是很在意,毕竟,自己是决定跟她死磕到底的,来日方长,他不急。
“声东击西是什么?阿离姐姐,你告诉我,我也长长见识嘛...”折戟做到她旁边,一副求学心切的样子,听到“兵法”两个字,他立马来了精神,两眼放光。
“所谓声东击西,就跟字面的意思一样,就是虚张声势,混淆视听,在敌人毫无防备,松懈下来的情况下,出奇制胜。”阿离说完,便加了一块桂花糯米藕,放在嘴里,刚一入口,便惊喜的笑了起来,“居然是甜的!”
“原来这位美貌聪慧的姑娘叫阿离,姑娘既然爱吃甜食,那红鸾去吩咐厨房再多做几道清甜的小菜...”红鸾刚一入座便被阿离的样貌惊艳了,虽说自己才是北屠第一花魁,可跟她相比,也自觉自己这容貌的确逊色了几分。
红鸾笑盈盈的看着阿离,见她这脾气性子倒是个聪慧刚烈的女子,同自己的小妹一样。忽而又想起了自家的小妹,若是还活着,怕也跟阿离年纪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她对眼前的阿离有一种说不清的喜欢,这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在异国他乡体会到,她的家乡肆水,曾经也有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日日盼她归乡啊...于是见阿离爱吃那糯米藕,红鸾便赶紧起身想准备些小菜。
“红鸾姑娘,不必劳烦了,她早起刚吃了玫瑰酥,这会儿又吃了桂花糯米藕,不能再吃甜了,越是纵着她,反而对她身体不好了。”伯卿头也没抬的端起杯子,喝了口清茶说道。
“玫瑰酥?顾伯卿你居然给漂亮姑娘吃玫瑰酥!哎呀我真是千算万算每次都被你赶在前面!哼...说好的来了奉天,我带废铁跟她去吃的,你可真是扫兴...”钟不二不满的嘟囔着,又夹起一块糯米藕放在阿离面前的碟子里,“下次我带你吃别的,阿离你别理他!”
“好,那阿离姑娘在这里多住几天,红鸾会吩咐厨房这几天多做些稀奇小菜给你,你放心,红鸾这里有好多还没上过身的衣服,都是我最为喜欢的,你若不嫌弃,回头我一并拿来与你挑,好不好?”红鸾见伯卿如此管束阿离,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高兴,却怕阿离不开心,于是便想起那些王公贵族送给自己的衣服。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阿离看着眼前这个窈窕美人,她自然是感受得到红鸾对自己一番好意,却不太明白是什么缘故。
“红鸾姑娘是肆水人士,自幼便被卖到北屠,卿歌坊有规矩,花魁...在赎身之前不能看望家人。她家中有一个妹妹,三年前得了病去世了。”唐清介看着红鸾,神情十分伤感,“想来是阿离姑娘让她想起了自己家里的小妹吧...”说完,他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是清介没用,不能早些为她赎身,害她连小妹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唐清介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阿离说道,“如果红鸾可以选择,她定然不会要这样动荡不安的生活...”
众人听完,皆沉默不语,原以为光鲜艳丽的花魁是这卿歌坊里活的最风光的。可是这表面的风光背后,却是身不由己的周旋于各种男人的孤军奋战。
“唐公子,我们让折戟扮作你怎么样?”阿离见气氛有些压抑,便随口问了一句,想让大家缓解一下情绪。
“你是说这位小兄弟?”红鸾听了这话,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事儿,看了看折戟,又看了看唐清介,“阿离姑娘,这小兄弟身材魁梧,跟唐公子相差太多了...”
“有伯卿,这些好解决。”阿离走到伯卿面前,“要是唐公子跟着我走,扮做女孩子,他这么清秀,再加上伯卿的障眼法,一定不会有人察觉。”说完又走到回到座位上看了看折戟,“只是要难为废铁去一趟大牢,待我们走远了,钟不二就可以去找他三哥提审,这样一来,折戟显出原貌,就可以无罪释放了。”
“好主意!妙计,妙计啊!真不愧是我钟不二要娶的姑娘,世人都说漂亮女子多是绣花枕头,原来不尽然,咱们这儿,一个侠肝义胆,一个足智多谋,好,就这么决定了!”钟不二听完十分赞同,连连夸奖阿离的主意出的好。
“不行,折戟如果现了真容,你哥哥气急了,要他的命怎么办?阿离还控制不了自己的法术,万一折了唐公子,两个人岂不是更加危险。”伯卿看了一眼钟不二,严肃的说道。
“没关系,嘿嘿,我既不是他们要抓的人,杀我做什么,伯卿道长不用担心,何况...我还有斩魔刀呢!”折戟一边吃着鸡腿,一边乐呵呵的回答道。
“还有我啊,大不了我三哥把气出在我头上,我堂堂一个...堂堂钟府七少爷,他还能杀了我不成?!”钟不二最近与他们交往甚密,太过放松,险些说漏了嘴。
“堂堂七少爷,呵呵,还不是看见你三哥就像老鼠见了猫。”阿离鄙夷的看了钟不二一眼,“唐公子既是将相之才,我定会护着,你们不必担心。”
“不行。”伯卿看着阿离,眼神十分坚定,“除非我们一起走。”
“哼...”阿离不满的扔掉手中的筷子,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伯卿,“你一个道士,如何跟我们两个女子一路?”
“我也扮女装。”伯卿自知拗不过她,以他自己的性子,却又不允许这件事出现意外,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噗...哈哈哈哈,顾伯卿,你是说笑的吧?仔细你师父剥了你的皮!哈哈...你可真是疯了...哎呦笑死我了...你要扮女装...哈哈哈哈...”钟不二听到这里,嘴里的菜突然喷了出来,失控的捂着肚子大笑着。
“你!你想怎么样随你!”阿离听到这话,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只觉得自己这一局输了,有些恼火。
“明天早上,我们离开。”伯卿看着捂着正肚子大笑的钟不二,心里有些不爽,又十分尴尬,于是说完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哥哥,伯卿道长这是什么了...”折戟听完伯卿的话,愣了半天,再看钟不二笑的花枝乱颤,心里更加疑惑。
“有什么好笑的!白痴!”阿离不明白,为什么钟不二笑的那么开心,又看了看红鸾与唐公子依依不舍的神情,便不想再打扰,于是也起身走了出去。
“诶?你们都走了?废铁,别吃了,我们也走吧...哈哈哈...顾伯卿换女装得是什么样儿啊...哈哈...爷都想象不出来,吓死人了简直...哈哈...”钟不二拉起折戟往外走,依旧大笑不止。
“哥哥,你笑什么呢?怎么这么开心啊...”折戟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诧异的问道。
“哎呀傻弟弟...哈哈...等明天你就知道了...哈哈...走,我去给你买新衣服...”钟不二走到门口,还从门外端水果的丫鬟手里顺走了一个桃子。
“清介...”红鸾见人都散了,只剩下自己跟唐清介,便不再顾虑许多,扑在他怀里,默默的掉眼泪。
“映柔,别怕,我会活下去的,你要等我,等我做了宰相,你便可以做回苏映柔,不必在这卿歌坊里做什么花魁了...”唐清介伸出瘦弱的手臂紧紧的抱着红鸾,他双眼微红,声音哽咽,“帮我照顾好奶奶,告诉她,你叫苏映柔,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不是什么花魁红鸾。”
“她若是不信我,又该如何...”红鸾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介青楼女子,如何说服唐家老太君接受自己的帮助。人人都知道唐府的老太太是个硬脾气,要她藏在这青楼里,她怕是会气的一头碰死。
唐清介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那碧青色的玉佩上雕着一只不俗的仙鹤,玉佩背后还刻着两个字“清介”,他塞进红鸾手里,“这是我们唐家按着祖辈的名字专门定制的玉佩,也是唐家男子的定情之物。你把这玉佩拿给奶奶看,她自会明白你是什么人,你只告诉她,你是肆水人士,你我相识多年,把你的身世讲给她听,相信我,奶奶绝不是一个心狠之人。”
“清介,你...当真...会娶我吗?”红鸾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他,那双妩媚的眼睛早已哭的红肿,楚楚可怜的神情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她强忍着哭腔,那样子让唐清介心疼不已。
“傻丫头...”唐清介笑着没有回答,只说了这句话,便又一次见她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