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太阳完全落山。早就被请至清凉凹的神婆本来是坐着与女人们唠家常的,此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指挥众人行动起来。
将常暖玉封在其中的冰块被人抬了起来,放在支起的四个凳子上。神婆用硫磺粉在地上大致以冰块的位置为圆心画了一个圈,然后将闲杂人等全部赶出圈外。她又在硫磺粉圈五等分的五个位置分别放上了一堆东西。有些东西吴缘认识,比如一只干枯的足有成人的小臂大小的壁虎,有的东西他就不认识了。
然后,神婆拿出一只碗,在碗里倒满了油。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轻微的喧哗,还有人对着神婆指指点点。吴缘听到了“尸油”两个字,没来由感觉到一阵恶心。
神婆没有理会外界的干扰,从头上拿出一根枯草编制而成的灯捻,放入碗里用油浸润透了,方才点燃了它,出现了一颗豆大的淡绿色火苗。
神婆把油灯放在冰块地下,被封住的常暖玉的身体的正下方。
然后,她从腰间摘下一个铃铛,手握着铃铛在硫磺粉圈中舞动了起来。她的舞姿很怪异,嘴里发出的咒语吴缘完全听不懂。不过,围观的别的蛮人是否能听懂他就不得而知了。在她的舞蹈过程中,铃铛时不时发出声音,有种震慑神魄的感觉。
自神婆的舞蹈开始,围观的人都不再说话,而是目不转睛地观看着硫磺粉圈中的一切。不大功夫,有五团黑气自神婆摆放的五堆东西上方产生,然后就如同伸出了五根黑色的触手,向冰块那里延伸。五根黑色的触手抵达那盏灯,将本就昏暗的淡绿色火苗完全遮住了。
吴缘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识了无数新奇的法术,但今天傍晚这次是最具震撼力的:神秘,诡异,还带着些许阴森。
黑气在火苗处盘旋而上,形成一个黑色的气柱。气柱是有形无体的,吴缘能看到气柱延伸到冰块内部,与常暖玉的身体接触。
神婆的舞蹈加快了,手中的铃铛发出“叮当”的声音更加频繁,听在耳中让人心烦意乱。在舞蹈速度最快铃铛响声最密的一瞬间,吴缘看到夜幕中常暖玉的身体上忽然闪过一道绿光,同时,她的眼睛似乎也睁开了。
不过这绿光仅仅是一闪而过,再加上夜色昏暗,吴缘距离冰块又有些距离,并不能看得很确切。
绿光闪过之后,神婆的舞蹈戛然而止。她跪在地上,说话的语气与之前和女人们唠家常时候相比完全判若两人,抑扬顿挫,语调怪异,完全听不懂。她说几句,停顿几秒钟,再说几句,听起来就像是在与某人对话。不过,围观的人只能听到神婆的话,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对话对象的存在。
说了一阵子话之后,神婆停了下来。身子慢慢瘫倒在地上。笼罩着灯火的黑气开始消散。五根黑色的“触手”逐渐回收到那五团物事上,并最终消失不见。这个时候,神婆哼了一声,从地上坐了起来。
她说了一句话,莎莉进入硫磺粉圈内把她拉了起来。两个女人简单交流了几句,莎莉抬头向吴缘说道:“神婆说了,你的这位朋友并没有死!”
吴缘又惊又喜,嘴里说话都结巴了:“这......这怎么可能?这......实在是太好了!”
“方才,你朋友把她现在的状况跟我说了......”神婆休息了一下,抬头向吴缘说。
吴缘急切的眼神看着神婆,等她继续向下说。但神婆不说话了。
“我朋友说什么了?”吴缘只好出言催促。
“想知道她说什么,你得给钱。”神婆说着话,向吴缘伸出了手,“一个银币吧。”
“真是财迷!”吴缘心里想,可还是掏出一枚银币放入神婆手里。
神婆将银币放入腰间的口袋,然后说道:“她用的是一种法术,将自己封锁在里面了。封锁之后她在里面只有18天的生命。18天之内必须给她解封,否则她就会苏醒,然后......一个活人被封在冰块里,当然是很快就会痛苦死去了。现在已经是第15天了......”
这跟自己之前预料的果然一样!吴缘连忙问:“她有说如何解封了吗?这个冰块我们试过用火烤,根本烤不化。想把冰块砸了,又怕冰块破裂的时候将她的身子也连带破坏掉了......”
神婆道:“解封冰块是有专门的法术的。她也说了这个法术。但是我完全听不懂这个法术。你朋友说,在遥远北方的黑浦学院,她的导师会这种法术......”
听到这句话,吴缘心里一沉。
神婆提到了黑浦学院,这是常暖玉所毕业的魔法院校。如果不是真的与常暖玉交流过,生活在荒山野岭连中文都不会说的神婆不可能知道这个专有名词的。所以,她与常暖玉的沟通应该是真实的,而不是在装神弄鬼骗人。
不过,既然神婆的话是真实的,那么也就意味着常暖玉的生命真的只有三天时间了,再不解封就会死了。但是,黑浦魔法学院那么远,怎么可能把她给运过去呢?
这种情况下,难道只能放任她死去了?
但神婆接下来的话给了他微弱的希望:“虽然她只有三天的生命了。但是,只要这棵浸泡在尸油中的阴阳草处于燃烧状态,她生命消逝的速度就会停滞。所以,维持火不灭,就能维持她活着。不过,灯油有耗尽的时候,灯捻也有烧完的时候,注意接续上就行了......”
“只能用尸油燃烧?”吴缘问话的时候都觉得一阵恶心。
“是的。”神婆肯定了吴缘的话,“不过尸油不是最麻烦的。尸油是我平日作法时很常用的施法材料,所以日常就会炼制这种东西。最麻烦的是阴阳草。这种草不多,很难找。还好我这里有些存货,可以卖给你。但存货烧完之后,就得另想办法了......我先给您把阴阳草的价格说一下。您现在就可以付全款给我。您给了钱,这阴阳草我就会给您留着,不会再卖给别人了!”
说着话,神婆果真报了库存和价格,伸手向吴缘道:“你把钱给我吧!我算了下,总共20个银币!你全款买了阴阳草,以后消耗的尸油我就免费送您了!”
这时,忽然起了一阵风。淡绿色的火苗摇曳摆动,眼看就要被吹灭。神婆急命人拿来一个灯罩将它罩起。
接下来,神婆跟莎莉沟通了一下,让人将四个凳子连同冰块一起转移到了莎莉家的一个房间里,再小心翼翼地将灯火移动到冰块底下。移去灯罩,看到灯火仍然在烧,神婆脸上显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神婆又跟莎莉低声说了一番话。然后,莎莉看向吴缘:“先生,神婆说了,您的朋友放在我房间里应该是无碍了。再也不用担心这盏灯被风吹灭。我也会锁上门不让孩子们进去的。我会照料灯火,就像照顾我自己的眼睛一样......另外,神婆还说,复活您的朋友也不一定只有您朋友说的那一种方法。她认为女巫大人应该也有方法。不过,女巫大人现在闭关修炼了,得等她开关之后才能去拜访她!您放心,在这段时间,我们会尽力保证您朋友的安全。现在,您可以帮我寻回我的一马了吗?”
吴缘心里一动,问道:“那位女巫大人什么时候开关呢?”
神婆闭着眼睛盘算了一会儿,睁眼说道:“我算了下日子,应该就在这几天了吧。”
“那好!等女巫大人开关了,就请她过来一趟。她来一趟要收多少钱呢?”吴缘问神婆。
神婆这次被请来清凉凹,光出场费就收了他五个银币。
神婆用鼻子哼道:“女巫大人给人办事要看缘分,也看她的心情。不是给钱她就愿意来的。不过,你找我办这件事也算是找对人了!我的师父可是女巫大人座下的一名女弟子,我是能通过这层关系替您牵线搭桥的!但是,你得给我介绍费......一个金币吧......”
一个金币在生蛮所在的山区可是天价了。围观的人都纷纷摇头叹息。
“这婆子人称财迷,果然名不虚传!”
“要一个金币,太黑了!我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赚到一个金币存下来!”
......
但一个金币在吴缘眼中真不是多大一笔钱,赵五爷给他的馈赠足以支付。
“我答应你,这个介绍费就给您一个金币。”吴缘也留了一手,“不过,得在女巫大人给我朋友诊治过之后才能给您......”
听得吴缘愿意给钱,神婆眼里放着光,嘴角一丝口水不经意间都流出来了:“好好好!一言为定!我这就去打听女巫大人的出关时间......”
神婆兴高采烈地走了。莎莉又求上了吴缘:“先生,您看,咱们不能在这里干等着神婆的消息吧?毕竟在这干等着,我们也无法帮您朋友做任何事。可是一马一天不回来,我心里一天难安。您看,在神婆打探消息的时候,您是不是可以去寻回我的一马?您的朋友在这里有我照料,您可以放一百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