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前敌指挥中心。
随军医生给火明做了一次全身检查,然后向他禀报:“恭喜殿下,刺客并未对您的身体造成大碍。”
此刻的火明已经从被刺时的六神无主状态中恢复了正常。他挥了挥手,示意军医下去。然后他问身边的惠赞:“惠大人,刺客的身份查明了吗?”
惠赞道:“禀报殿下,几名刺客都被玄真道长当场格杀。刺客们的尸体倒都在,我让人对他们的尸体进行了详细的检查,可惜的是,他们身上并未携带任何能显示身份的东西。故而,刺客的身份暂时未知,至于幕后主使,也就更无从推测了。”
玄真道长用自责的语气说道:“哎,都怪我当时出手太狠......要是留个活口审讯一下,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火明笑笑:“道长不必自责。当时情势危急,您想的只是如何尽快保证我的安全。要阻止刺客杀人,还要注意不杀死刺客留下活口,这太难操作了!”
惠赞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玄真一眼:“道长,您诛杀刺客的时候我是在场的。如果我没记错,有位刺客可认得您,叫出了您的名字......”
玄真道长是个火爆脾气。惠赞还没把话说完,他已经暴怒了:“惠大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如果贫道没理解错,你的意思是,刺客认得我,是我主使的?”
惠赞马上替自己分辩:“道长,我......”
“我什么我?我告诉你,如果是我指使刺客杀死殿下,那我干嘛还要出手杀了他们救下殿下?当时的情形,如果不是我恰好云游经过这里及时出现阻拦刺客,殿下身边还有能阻拦他们的人吗?我放任刺客杀了殿下就是!”玄真伸手指着惠赞的脸,“你不要血口喷人!”
“哎,道长!我只是说有位刺客认得您,叫出了您的名字,可有说是您指使刺客行刺殿下了吗?”惠赞也生气了。
眼看两人吵了起来,火明赶紧说话:“惠大人,玄真道长,两位先别争论了!玄真道长既然救了我,那刺客自然就不是他指使的。而且,他行刺我,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我想,惠大人说刺客认识玄真道长这件事,不是在怀疑道长,而是想请道长帮忙辨认出刺客的身份吧?毕竟,刺客认出了道长,道长也与刺客交过手。我听说,高手与对方过招,就能通过对方的身手判断出他的身份来历的。惠大人,您是这个意思吧?”
“殿下英明!我就是这个意思!只是道长他......我还没把话说完就一顿抢白......”惠赞话说了一半,看了玄真一眼,发现玄真正怒气冲冲看着他,就不再说下去了。
火明把目光看向玄真。
玄真回答道:“殿下,贫道在山南多年执掌神殿,认识我的人很多。刺客认识我,也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我不认识他们。”
火明方有些失望,玄真接着说道:“不过,通过与他们交手,我确实能判断出他们的身手。他们不是普通的武士,都是修炼过道术的。不然,他们的攻击速度和移动速度不可能那么快,一定是使用加速符加持过。而且,贫道判断,他们的道术修为还不低!在山南,道术达到这个水准的人并不是很多,贫道不敢说对他们都认识,可心里也多少都有点数。但这几个人贫道偏偏全不认识。如果说他们不是山南本地的,但他们又认识贫道!所以,事情有些蹊跷啊......”
火明边听边点头。事情违背常理必有妖。玄真指出了事情的蹊跷之处,也算是指明了一条线索。
惠赞说道:“按照道长的说法,这些刺客的身份短期内很难鉴别。那我们只能从行刺动机上分析,到底谁想行刺殿下?”
“听说殿下正在率兵剿匪。难道是那群匪徒在被大军包围之后困兽犹斗,妄想刺杀殿下扭转乾坤?”玄真皱着眉头问。
“肯定不会是乱贼来行刺我!”火明抬头看了玄真一眼,“道长自卸任以来云游在外不问俗事,一些事情您有所不知。乱贼已经派人来求和了。来人是乱贼的二当家,是匪首范立夫的心腹,此刻就在军中。既然敌人来求和,那就想要我给他们一条活路,自然没有来行刺我的道理。那不是自绝生路吗?何况,匪徒的二当家还在官军大营。他们行刺,岂不是将二当家置于死地?”
玄真点头:“如此说来,匪徒确不可能行刺殿下。那么,是谁会行刺殿下呢?”
说完话,玄真低头不语了。
帐中一时陷入寂静。良久,惠赞还开口加了一句:“行刺之人依我看不简单。殿下是一军统帅,日常行程安排都是机密。而且,平日里殿下都是有众多侍卫保护。这人要想行刺成功,必须得知道殿下的行踪,才能恰好抓住那个空档。实话实说,如果不是道长恰好经过,刺客们已经成功了......”
帐中再次陷入沉默。
终于,火明再次说话。他长叹一声:“我知道是谁了。”
然后,他苦笑,声音低沉而忧伤,还带着愤懑:“同根而生,相煎何急?”
玄真声音颤抖:“殿下,您的意思是,行刺您的是......”
玄真隐去了名字不说,伸出右手食指向上指了指。
火明点头。
玄真皱眉:“为什么?殿下您自小长大,我是看在眼里的。从小您就与别的王子不一样,对权力毫无欲望。而且,据贫道所知,您一直在隐居,醉心丹青书画山水田园。这次听说您挂帅出征,我还纳闷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按理说,您对他没有威胁啊!不过,如果真是他行刺殿下,刺客的身份倒说得通!玉虚这个老牛鼻子从京城带来的道士中有一些好手,他们还确实认识贫道。玉虚带来的道士,自然是会听从王爷的命令的......”
惠赞冷笑:“道长说殿下对王爷没威胁?此言差矣!不是殿下对他没威胁。是殿下不愿意做出威胁他王位的事情!但仅仅是殿下不愿意做出有威胁之事是不够的,万一哪天殿下心念一转,要去谋权夺位呢?所以,只要殿下作为先王之子的身份还在一天,您对王爷的威胁就存在一天!王爷不愿意看到有资格却不愿意与他对抗的人,这样他是不放心的;王爷只想看到没有资格与他对抗的人!”
火明看了惠赞一眼,惠赞不说话了。火明方才对玄真说道:“道长,我先回答您的问题!这次我挂帅出征确非本意,是王爷的意思。我现在想明白了他的盘算,无非是想让我死在阵前罢了。或者被乱贼打死,或者指挥不当造成损失被他以军法治罪!总之,只要我领兵出征,他就有了治死我的机会!不过,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眼看战事结束,我肯定是死不了了。所以,他就来了行刺这一出!”
玄真也长叹一声:“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啊!惠大人说得对,您存在世上一天,对他王位的威胁就存在一天。”
说到这里,玄真压低了声音:“殿下,既然如此,您就真的毫不作为,任人宰割吗?”
火明苦笑:“谈何容易?整个山南的精兵不在我手上,还在王爷手上!我反抗他,无异于以卵击石!我就算想反抗,也极难成功!而且,他的王位是得到了当今圣上认可的。就算我反抗他侥幸成功了,在皇上眼里,也是谋逆!”
火明眼中涌起黯然之色:“算了,算了。反正剿灭范立夫乱贼的事情即将结束了。我马上交回兵权,重新回到我的柳菊轩吧。我一直隐居,藏匿名声,不交友,不谈政事,这次掌兵也完全按照王兄的命令执行,没有任何把柄被他抓住。现在我再次隐居,他总明白我不与他争的苦心了罢!天可怜见,让他看在亲生兄弟的份儿上,让我平平安安度过余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