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缘和常暖玉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在南方的山路上行走。越往南,山越多。平原地区能看到道路两侧很远的地方,在这里,只能看到路两侧的山,视线都被山遮挡了。
常暖玉在服装店买衣服。试衣间中,她听到了女服务员和一个官太太的对话。
昨天夜里,邳国南部边境的乱石口官军驻地遭到了一大股叛军的突然袭击。官军血战到底,全军覆没,只有少部分人逃了回来。彩穗城的军政长官大惊,一方面安排现有兵力开往南方,在乱石口到彩穗城之间的某个据点布防,以防乱军北上攻打彩穗城;另一方面赶紧差人去往青秀城向王爷禀报军情。
这个官太太是这家高档服装店的常客,与服务员都很熟稔。她丈夫是一名领兵的军官,即将受命向南开拔,所以她赶紧来这里拿取之前定制的衣服,期望在丈夫走之前能穿上给他看看。闲聊之中,就把这军情讲述了出来。
“上面在调兵。部队调往南方之后,城防就会空虚。所以很快就要全城戒严,盘查流动人口身份,宵禁......你们的生意到时候有没有影响?”官太太问。
“肯定有影响。所以,就靠太太您这样的老客支持照顾生意了!”伺候官太太试衣服的服务员,嘴很伶俐。
“这个没问题。不过真心说,你们家东西确实挺不错的。我得给我的几个姐妹介绍介绍......”官太太说。
服务员说着感谢的话。
常暖玉在试衣间里待不住了。她牢记自己的杀人通缉犯身份:这要是全城戒严盘查流动人口身份,自己岂不是就暴露了?
她赶紧匆匆出了试衣间,结了账离开。
她找到了吴缘,将从官太太处听到的信息告诉了他,并催促着赶紧离开。二人回到旅馆,收拾了行李跨上坐骑,从彩穗城的南门出了城。
一开始,吴缘没觉得事情有何不妥。但在路上走了良久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自己是乱军的头领,的确怕全城戒严盘查流动人口的身份。可是,常暖玉是如何知道:只要把即将全城戒严盘查流动人口的消息告诉自己,自己从安全角度考虑就会离开呢?
难道,自己的身份其实已经在常暖玉这里暴露了?她已经认出了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又说不通了!常暖玉是协助王爷平叛的法师,能力也远远高于自己,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干吗不直接把自己抓了?何况,自己还曾经打碎过她的法杖,算是仇人吧?可常暖玉偏偏不抓自己。
难道她要放长线钓大鱼?
他又想到了宋勇曾经怀疑自己是恶魔的往事。事关恶魔,那就是天下震动的大事。难道,常暖玉也怀疑自己跟恶魔有关系,想从自己身上挖出关于恶魔的更多信息?
吴缘又看了看身边骑在马上的常暖玉。那张脸很秀美,很清纯,显得涉世未深。但吴缘已经在心里对她产生了畏惧。他觉得这女人无论从法力还是内心城府上来讲,都是非常高深的。她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语,看似人畜无害,其实都是装出来的,意在扮猪吃虎吧?
前方有座石桥,桥下是喧嚣的河流。因为桥梁是绕不过去的交通咽喉,上面的人明显比路上更多。多数人都是从南方向北而行。大伙儿行色匆匆,不少人脸上带着疲惫和慌乱。这些人当中,有邳人和蛮人平民,也有穿着官兵制服的人。
“一点征兆都没有。怎么说打就打了呢?我听说那股乱军已经驻扎在那里好些日子了!怎么之前不打官军据点,昨夜忽然就开打了呢?”有人说。
“乱军真狠!听说见人就杀!老王饭店的七个伙计,去给据点官兵送饭的,全都被贼人给杀了!真惨!”
“我听说,这股贼人不杀平民,只杀官军。看来不是这样的?”
......
人群中的纷纷议论声更是坐实了南部发生战乱的事实。
桥上还有一些士兵,看起来像是南方溃退下来的。他们在一名军官的指挥下自发修筑着防御工事,维持着秩序。吴缘还能听到那名军官的指挥声:“我们就在这里防守!等彩穗城的同袍来换防之后才能离去!如果我们走了,贼人一路打过来怎么办?”
吴缘在心里给这位军官点赞:这人溃退之下还想着怎么防守,想着对国家社会的责任,很对得起身上的军装了。
士兵们对于向北去的人以维持秩序为主,让他们尽快过桥。但对于可疑人等也会上前仔细盘查,特别是,北上的人不允许携带兵刃。发现兵刃则立刻没收。
对于南下的人,士兵们会多问几句,尽到告知他们南部出现战乱的责任。如果执意向南,士兵们也不多做阻拦。面对士兵们的盘问,吴缘以生意人去南方进货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我这里放你过去,没有问题。不过,乱石口那条路已经被贼人占据,别去那里找死了!如果你们真的非去南蛮的地方,建议想办法从小路绕过去吧!”这是士兵叮嘱吴缘的话。
“好,多谢军爷了!”吴缘嘴上道谢,双腿夹紧马肚子催马离开,他实在是心虚,不想与官军多呆一分一秒。
一路行来,毕竟是去往战乱发生之地的方向,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不日之后,下午时分,两人终于来到了邳国与南蛮的交界处,乱石口官军驻地已然在目。
这是彩穗城通往南蛮之地的官道。乱石口据点就修筑在边界处山脉的一处高点上,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官道在这里向山上延伸,经过乱石口据点,然后通往南方。如果沿着官道走,必然避不开乱石口据点。
“直往前走吗?”吴缘勒住马头,指着乱石口据点问常暖玉。据点处的建筑似乎遭受了火灾,仍然浓烟滚滚。
“那个据点的官军已经全军覆没,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见人就杀的贼人。”常暖玉冷笑道,“你还直往前走?”
吴缘心中的疑云又起来了:“你是个高阶法师。灭这帮贼人不是易如反掌......”
“法师就能乱杀人吗?他们跟我可是无冤无仇......”常暖玉反问。
吴缘被常暖玉怼得竟然无话可说。
“之前在桥上,那个军官可是提到过,想办法从小路绕过去。”常暖玉建议道,“他既然这么说,就肯定有小路!咱们从小路过去,也省得跟贼人起冲突,也不用多杀人命了。”
吴缘点头,同时用眼睛在官道两侧搜寻。很快,他得到了收获:官道两侧乱石嶙峋,杂草丛生,但在草地上依稀能看出一条人走过的痕迹,趟出了一条小路,沿着山脚蜿蜒向远方。
“这是一条人走出的小路,我们沿着这条小路走,应该或许就能绕过乱石口据点到达南蛮地界了!”吴缘说。
“好吧。”常暖玉答应着。
两人骑马离开官道,踏上了那条小径向前走去。走了一会儿,绕过一个屏风一样的峭壁,这条小路两侧的地形发生了变化,显得凶险无比起来。
道路的左侧是垂直的悬崖,崖壁看起来有上百米高,上面稀稀拉拉有些松柏之类的树木像虬龙一样伸展出来。道路的右侧也是悬崖,但右侧悬崖的崖壁没那么高,也就五六米的样子,可悬崖下面是滚滚的激流。湍急的流水发出巨大的声响,让人有些心惊胆战。吴缘心想:要是自己掉下去,肯定被激流吞没,毫无生还的道理了。
为了防止意外,两人都下了马,牵着马沿着道路的内侧缓缓行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吴缘忽然听到了两声微弱的呼救:“救命!救命啊!”
吴缘停下了脚步,努力排除巨大的水流声的干扰,仔细倾听。但那救命声又听不到了。
“你怎么不走了?”常暖玉有些生气,“这种地方要尽快过去!不然的话,上面掉下来一个石头就能砸死你......”
“我听到有人喊救命。你听到了吗?”吴缘问。
常暖玉也停下脚步,仔细倾听了几秒钟,然后摇了摇头。
“可能是幻觉吧。”吴缘自嘲地笑了笑,重新迈开脚步。
但是走了不过二十多米,那虚弱的求救声又响了起来。吴缘看向常暖玉,发现常暖玉也在看向他。
“这次......你也听到了?”吴缘问。
常暖玉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