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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少女洛妍

“洛妍!洛妍!把每个房间的窗帘都拿去洗干净!”

“洛妍!洛妍!把院子台阶上下的树叶扫干净,水池里的叶子都捞出来!”

“洛妍!洛妍!赶快去做饭啊,时间不早了!”

“洛妍!洛妍!柴房屋角好多蜘蛛网,木柴上也落了灰尘,马上去清理干净!”

“洛妍!洛妍!烧好我们几个的洗澡水,再去采一篮子新鲜玫子花和香郁草来,把洗好的衣服熨平,叠好,睡觉前把所有花草树木都浇一遍,所有的蜡烛都吹灭,小心火灾,最后再给所有的蛇撒上明天要吃的食物,放好水。”

萧婴,风幻,芦苇,三个女孩子轮番指使洛妍做这做那,每一天洛妍都是累得筋疲力尽,她几乎是闭着眼睛,边走边睡觉,边睡觉边干活。肚子里还在咕咕乱叫,她看了一眼饭桌前吃得香甜的三姐妹,自己正打算悄悄溜到厨房里,找一点剩饭剩菜将就一下,忽然看到萧婴眼角余光看到了自己要进厨房的样子,忽然脸色一沉,作势往桌子上面吐什么,边吐边骂道:“真该死啊!饭里面居然有沙子!是要咯死你家姑奶奶吗?”

洛妍心想,今天的午饭肯定又是没得吃了,干脆就站在那里,一声不响地望着天花板。

没成想,这个动作更加激怒了萧婴。萧婴把那张气得发红的脸庞,朝着风幻叫道:“你们看,你们看——都是我们平时对这个小贱人太好了,以至于她竟敢在我们面前摆臭脸子呢!”

风幻用筷子敲着盘子边,敲得叮当当直响,应和着萧婴,说道:“是呀是呀!瞧瞧今天的鹿肉炖得——这么咸,不对,这么淡!难吃死了!”但是奇怪的是,风幻说完,却赶紧又夹了一大筷子塞进嘴里,很享受地咀嚼起来。

和风幻的虚伪比起来,芦苇就显得狡诈和贪婪了。芦苇向萧婴使了个眼色,说道:“看来,她还很不服气我们呢!这丫头一定想溜进厨房偷吃鹿肉。不过,锅里早已经没有了,连汤都被我盛干净了!”

“哼!”萧婴放下筷子,缓缓走了过来,突然间向洛妍拍出一掌!这一掌的力道可是不轻!墙边一溜兵器架子上的刀枪剑戟被那掌风催动,都哗楞哗楞地乱摇乱摆起来,窗下放的一大盆水莲子,茂密的紫色莲花连同细长的花茎,被掌风吹得东摇西摆,前仰后合,几乎快折断了,窗帘更是呼啦啦蓬卷起来,仿佛下暴雨前那种狂风吹来了!洛妍可是什么武功都不会,手无缚鸡之力,此时只能眼巴巴等死了。连风幻和芦苇都惊讶得闭不上嘴巴,相互看了一眼,心想,姐姐也不能这么下死手吧?娘亲临走时候可是交代过的,洛妍这丫头再差劲,罚她多干活就行,别动武,要是洛妍有个三长两短,好像连她也不好交待似的。

交代什么?跟谁交代?不过就是一个长得比她们姐妹三个都好看,又臭脾气的下贱丫头罢了!如果按了她们的本意,倒想把洛妍扔进蛇池里面喂蛇,只是她们并不敢这么做。毕竟娘亲的话,谁敢不听呢?

看来大姐萧婴今天是真的动怒了,连两个小妹都搞不清她怎么突然间火这么大?这个,她们自然不会知道,只有萧婴自己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怒火攻心,让她把一向敬畏如神明的娘亲的话都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因为萧婴看到洛妍傲然站在门口的模样,像一棵临风飘洒的玉树,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她的身姿和体态婀娜修长,亭亭玉立,她的容貌宛若天人,无法比拟,动人心魄的样子让她妒忌不已,心里像有千万条虫子啃啮着,摧骨噬心。而在萧婴一转头的刹那,恰巧看到对面金盾牌上倒映出自己的面容,是那样丑陋,肥胖,臃肿,额边垂着几缕稀稀拉拉的黄头发,所以萧婴莫名的怒火在刹那发作了。她不顾一切地冲到洛妍跟前,使出最狠厉的一掌。

在风幻和芦苇的惊叫声里,突然从外间窜进一条黑影,用一股绵长,苍劲的内力将萧婴的掌风化解于无形,看来此人内力深厚,武功高出萧婴不知多少倍!在他救下洛妍的瞬间,又将洛妍轻轻用一股内力推出门外十丈远,到达相对比较安全的地带。

洛妍认出来人正是家中的老仆人阿穆,阿穆叔叔,谢谢你!洛妍感激地注视着阿穆,阿穆穿着平时的一身深黑色家仆装束,满面风霜,一头白发。阿穆时常在这样危险的关头搭救洛妍。但是阿穆对洛妍并未表现出任何亲切或者关怀的表情与举动,阿穆的脸上总是一点表情也看不出来,似乎他和蛇池里的蛇一样,都是冷血动物。

阿穆对萧婴劝道:“小姐,请消消气,这两天夫人就要回家来了,我们总不能做让夫人生气的事情。”说罢,阿穆低下头来,恭敬地站在一边,再也不多说一句了。然而萧婴的意识终于回到了现实之中。对啊,这两天娘亲就要回家来了,万一发现洛妍死了,伤了,残了,对自己,娘亲也会下狠手惩罚的,毕竟娘亲的威力是谁能抵抗得了的呢?可是娘亲为什么对贱婢这么护着?但娘亲允许她们支使她,所以她们就要把洛妍支使得像个陀螺一样团团转,让她不累死,也要饿死,不死也要把全身的皮剥下来,这样才能满足她们,得到蛇蝎一样的快乐。

洛妍从小父母双亡,寄住在婶娘家里。今天炖的是她们最爱吃的鹿肉。那头梅花鹿长得迷人极了,昨天家里的老仆人阿穆,进山里面打柴的时候,遇到了这头奄奄一息的鹿,就用他那辆吱吱嘎嘎的破柴车给推回来了。

梅花鹿躺在院子里蔷薇花架子下面的草地上,她健壮的身姿和硕美的鹿角让洛妍深深地陶醉,她用自己修长的手轻轻抚摸着梅花鹿的额头,梅花鹿警觉地睁开眼睛,望着洛妍清澈纯真的眸子,发觉毫无恶意,随即又无力地垂下眼睫,只剩下大口地喘息。梅花鹿处境很不好,它似乎受了重伤。只是洛妍无法发现它的伤究竟在哪里。她决定要去给梅花鹿带一点水来喝。就在她舀了一瓢水,喂鹿儿喝水的时候,萧婴带了风幻,芦苇,凶巴巴地朝她们走过来,她一脚踢翻了洛妍手里的水瓢,就在她紧接着又飞起一脚准备踢在洛妍的身上时,那头梅花鹿用头上的角朝她微微晃动了一下,萧婴站立不稳,仰面朝天甩了一个四仰八叉!但是与此同时,洛妍发现梅花鹿似乎用尽了全力,它的头也几乎同时耷拉一下倒在地上了。洛妍失声惊叫了一声,用力抱起梅花鹿的头,她们的目光对视着。虽然相识仅仅只有一会儿,但是在洛妍的感觉中,仿佛她和梅花鹿早已经就是最要好的亲人了。现在梅花鹿为了救自己,竟然用神力对抗萧婴!萧婴虽然厉害,但在梅花鹿面前,却这么轻易就被击倒,可想而知,这头梅花鹿是一头神鹿!

梅花鹿似乎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知道得再清楚不过,可是梅花神鹿受到了灭顶之灾,它的生命已经在垂危之际了。

梅花鹿似乎在颤抖中,用尽全力,把身上所有的光和能量向头顶聚拢,洛妍拥抱着梅花鹿的头,双手感觉到它的身体是滚烫的,又慢慢变凉,直到有一颗闪耀着灿烂光芒的宝珠出现在梅花鹿的额头上,那光把周围一切瞬间照得雪亮,只是一刹那,就钻进洛妍的眉心里面。洛妍在霎那间感到心里面一股巨大的力量灌注进来,像有一个烧沸的大熔炉对准了她倾斜着倒进火红绚烂,金光乱迸的钢水一样,她几乎快要无法承受了,浑身登时滚烫滚烫,全身炙烤得快要燃烧起来了!洛妍大叫了一声,晕倒过去了。

等洛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是萧婴和风幻各自拎着一桶水,同时浇在自己的头上,把自己浇醒的。洛妍抹了一把脸,使劲摇摇头,把身上的水珠甩干,她的狼狈相让萧婴,风幻和芦苇哈哈大笑起来。萧婴傲慢地吩咐着:“贱婢,还不赶快把这头鹿拖到后面厨房炖了,今天我们要吃炖鹿肉!”说完,大摇大摆地带着两个妹妹走了。

而后,便发生了上述饭桌前的一幕。洛妍饿着肚子跑出去,在这座空荡荡的深谷幽宅中,洛妍唯一能去的地方是屋后的小竹林。那里绿竹宜人,清静潇洒,日影安静地穿越竹林的罅隙,洒落在满地的竹叶上面,而且竹林里可以挖到竹笋,黄精,葛根等各种可以食用的植物。饥肠辘辘而又精疲力尽的洛妍,经常在这个小竹林土中攫食,找一点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一股肉香飘散在空气中,离饭厅这么远,奇怪的是,洛妍依旧能闻到这肉香。萧婴和风幻她们几个亲自指挥,监督着洛妍把梅花鹿炖了,又在旁边监视着生怕洛妍吃了一口梅花鹿的肉。洛妍怀着无限悲痛的心情,极不情愿地做这件事情。因为这梅花鹿给洛妍一种极其温暖的感觉,就像她久违的亲人或者好朋友,她好久好久都没有体验过这样温馨的幸福了,可是却要亲手切开它的肉,生火来煮。洛妍的鼻子不由得一酸,眼泪鼻涕哭得稀里哗啦的。

此时,洛妍坐在竹林中。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四处寻找黄精等等,她奇怪地觉得不像以前那样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甚至充满了蓬勃的力量。平日里总是被罚跪,鞭打,劳役,折磨得这里疼,那里疼,今天竟然感觉舒适无比,轻松有力,这到底怎么回事呢?洛妍不由得想起在梅花鹿死前,曾经把自己体内的能量都逼出来,形成一粒灿烂的宝珠,瞬间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面了,所以现在才觉得身体不同于往日,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力量!想到此,洛妍不由得惊叹地“啊!”了一声。

只因为自己被三姐妹压迫得习惯了,似乎所有的感觉都麻木了,精神也总是处在极端的羞辱,痛苦之中,竟然没有察觉出来身体的异样。只有当自己安安静静独自待在竹林里的时候,才能够体会出一点生命的自由快乐,才感觉到身体是自己的,拥有属于自己的感受了。

洛妍走到竹林尽头,对着流着湿漉漉泉水的山石,学着刚才萧婴对自己拍出一掌的样子,轻轻拍出一掌来。一道紫色的光闪过,那紫色的光像流星,像闪电,像雨天山谷里生起的流烟,轻岚,飘飒疾驰,却带着无比威猛的煞力,顷刻间将山石击得粉碎!烟雾弥天,久久不曾散去,洛妍惊异万分,被自己的威力震慑,倒退几步,竟然站立不稳,捧着自己的右手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大双眼端详着这只手掌,不相信眼前的事情是自己做出来的。

洛妍仿照萧婴,风幻,芦苇平时练功的样子,自己也一招一式地练起来,没想到同样的招式,因为突然拥有了无比强悍的内力,竟然拥有了摧山挪海一样的威力。奇怪的是,自己在屋后面弄出这么大的声音,怎么也不见萧婴气势汹汹赶过来,洛妍到不禁疑惑起来。于是慢慢往回走。

已经到了掌灯时候了,屋子里黑漆漆地,洛妍想,怎么连老仆人阿穆也不见了呢?刚才自己在屋后小竹林边击碎山石的时候,仿佛看到阿穆躲在竹林边偷看的样子,阿穆一定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了。

阿穆是家里唯一能对自己好一点的人,但是阿穆生性懦弱,在婶娘一家人对自己滥施淫威的时候,阿穆只能用忧伤的眼神望着自己和主人,不敢多说什么。除非在将要发生生命危险的时候,阿穆才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将自己拉出困境。私下里,阿穆对自己的照顾也是极其有限的。

洛妍刚想往屋里走,没想到脚底下踩到软绵绵的什么东西,差点被绊倒。洛妍脚尖轻轻点着地,向上一跃,就超过那个障碍物,似乎在空中窜起一两尺高,吓得洛妍赶紧控制身形,落在门边,回头向后查看。就着月亮光,洛妍看到地上躺着的,正是萧婴、风幻和芦苇!奇怪,她们这是怎么啦?洛妍赶忙点起灯来,一照之下,大吃一惊!显然三人已经中毒而死,口边还流着白沫,皮肤颜色已经变得青紫,看起来非常狰狞可怕!

婶娘这些天都不在家,婶娘的行踪似乎总是神神秘秘地,她是这个家里的独裁者,萧婴,风幻和芦苇就是她的爪牙。

至于洛妍的叔叔,洛妍已经至少有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了。洛妍更不晓得叔叔是做什么的,只是觉得叔叔和婶娘都很神秘。也从来不会把他们做的事情告诉给她这样一个寄养在家里的孩子。但是家里面养满了蛇。每次婶娘出去的时候,家里就会少很多蛇,婶娘和阿穆把成笼成笼的各种毒蛇放在马车上,在半夜里出发,数天之后,又在天亮之前回家。这一次,婶娘没有带阿穆一同去,算算应该到了快回来的时间了。

洛妍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她连忙上前去摸摸地上躺着的三姐妹的鼻息,发现早已经冰冷了。“阿穆!阿穆!快来帮帮忙!”

阿穆好像消失了一般,月光如雪,照在三姐妹僵硬的身体上,洛妍心中一阵狂跳,屋顶上一只猫踩翻了半片瓦,喵呜惨叫一声,吓得洛妍浑身一激灵。

洛妍并不是不想逃走,而是门口养着一对看家的大蛇,这对蛇凶猛异常,对主人无论是婶娘或者萧婴她们,都很听话,平时也是看惯了大家欺负洛妍的样子,有事没事,就冲着洛妍吐信子,威吓她。

这时候,洛妍在悄无声息之中,又听见了那对大蛇吐信子的丝丝声,它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情况!果不然,没过多久,洛妍的耳边,就传来了马车的轰隆隆声音,和驾车吆喝的声音,没错,正是婶娘回来了!不早不晚,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婶娘回来了!洛妍登时目瞪口呆,已经六神无主了,干脆,自己也躺在地上装死算了!于是洛妍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倒下身去,把头埋在下面,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只听到门口传来极其妖媚的声音:“守门守得不错,大厉二厉!给你们一点赏赐,这是你们最爱吃的,来——”洛妍在想,婶娘一定从她怀里取出那只翠绿的小瓶,倒出几丸红色的丹药,喂给两条大蛇吃。大蛇一定欢天喜地等候着,吃了丹药就金蛇狂舞起来,在那门口的水池里,重重叠叠的碧梅子草前面,演一出好戏。大厉二厉会弓起水桶一样粗的身子,从嘴里吐出一连串的火花来。火花是红色的,一朵跟着一朵,在漆黑的古老崖毒仙谷中,令人感到妖艳诡异,毒氛弥漫,阴森森地直打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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