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小楼中已过一夜光景。
不同前几日,今天的清晨有些寒冷,街面上起着薄薄的雾,略有湿意的阳光斜射进小楼,映在少年出尘的身子上。
尤嘉看着此时渐渐苏醒的王弈,脑海中蹦出几个词。
仙姿秀逸,光彩曳然,宛若神人。
然后下一秒,谪仙形象垮塌了。
“叔,我现在感觉力气大的能打死一头牛。”王弈兴奋的说道。他抡了抡胳膊,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就像老眼昏花的卧床之人,一日里突然生龙活虎,眼也不花了。
整个世界在少年眼中都变了模样。
说完,少年猛地站起身,伸手按在床边的黄梨木椅上。
使劲按下去,少年只觉身体内涌出一股暖流,随着气力灌入手中。
“咔吧”一声脆响。
原本有些麻木的尤嘉瞬间惊起。
上好的黄梨木啊。尤嘉内心呻吟一声。
王弈尴尬的缩回手,往后退了一步。
还好还好。尤嘉伸手抚上去,椅面上光滑如新,顿时松了口气。
数百年的老木头,极好的法器材料。它本是打算日后练成宝物以供修炼用的。
尤嘉提起椅子,下方木制地面清晰可见凹进去一截。扭头瞪了少年一眼。
“切,小气。”王弈看着他那没好气的眼神,心里嘀咕了一句。
少年只觉体内有使不完的力气憋着,有一种想破坏些什么的冲动。
“叔,我想下去转转。”王弈请求道。
“别走太远,我调息一会。”尤嘉应了一声,捏了段诀,随后一道真气打在少年身上。防御法子,还带有预警之效。
呵,有些不清醒了。尤嘉挤了挤眉心。这椅子好歹也算个宝物,指定比下面的木板要硬的。
前几夜心就没静过,昨晚更是紧张了一晚上。生怕少年行气出了岔子。仔仔细细盯了一夜,亲眼见证了少年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妈的,真是个妖孽。一想到这,尤嘉就有些愤愤然,骂了一句脏话,面上倒是极为快意。
百日筑基,只是对常人来说的,但这常人也是相对于其他更有修道天赋的人而言。人身三百六十五座大穴,需得九口真气填满。丹经云“气满任督自开”,任督二脉打通便标志着筑基成功了。大多数修炼之士每日花半天功夫修炼,百日就可填满,若是心性够好,不被外物所扰,日夜兼程,七七四十九日便可。而那些根骨好些的,用时就更短了。
王弈花了多久。
不多不少,一夜而已。
少年本身就是个无垢种子,身体经脉和初生婴儿一般通透,外加上又得妖族精元所助,修炼起来便是如呼吸般简单了。难怪尤嘉发出这般感叹。
王弈只出去了不到一刻钟便回来了。
没办法,人太多了。
这种情况,就好像在地球上,大街上走过来一只大熊猫。然后,整个大街就沸腾了。
“弈哥哥,听说你们就要回去了是吗?”
“弈哥儿要不再多待两天吧!”
“几时要走,我们给你送行。”
“弈小子要是忙不过来,可以叫我们帮忙收拾收拾。”
......
一声声传过来,少年现在脑子还是嗡嗡的。
“蹬蹬蹬”上了楼,少年见着尤嘉正在打坐。
“好想打一拳。”他盯着尤嘉的身体,脑子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听叔说过他是炼精化炁境界的人,应该没事。
算了,不抗揍。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坐在椅子上,少年百无聊奈地看着自己的手,撑开来,又紧紧握住,似有万斤力量蕴藏其中。
要是在地球上,我这肯定得算超人了。真是就一句话,小母牛坐飞机——流弊上天了。
想到这,少年思绪猛地一停,继而叹了口气。他从怀里掏出那本天书,静静摩挲着,一时间有些失了神。
王弈的神色有些恍惚了,下意识的,他轻轻打开了那本天书。
天书无字,只余着空白而泛黄的书页,也不知哪个小作坊才能生产出这般粗劣的纸张。
奇异的光芒在少年眼中流动,仿佛出自本能的,他将手按在了那空白书页上。
“我昔为圣时”少年低声呢喃着。
浩瀚而远古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整个天地都安静了,城中所有的生物,思维,活动都陷入停滞。
好似时间被停止般,现在能够活动的就只剩下少年。
“跨龙御太虚”仿若天外来音,带着冥冥之意。
本来空白的书页上浮现出点点墨色,仿若有只无形的笔在其上书写。
墨色字符泛着点点金光,好似有烈阳迸射而出。
“金箓——”
少年的话戛然而止,在他身后,尤嘉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在他身边,古朴竹卷就那么漂浮在虚空上,放着淡淡的荧光。
“呼”尤嘉出了口长气。
这时,原本仿佛静止的时间也开始流动了,整个小城瞬间活泼起来。只是,所有人都感觉到有那么一刻身体好像喘不过气。
尤嘉将少年抱上床,又是舒了口长气,这才惊觉自己已是满身大汗。
回想起刚刚发生在少年身上的一切,尤嘉仍是有些悸动。要不是天书相护,只怕自己也不会醒来。
唔,刚刚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尤嘉弯下腰,只见那本天书静静的躺在地上,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他捡起落在那本好似地摊货的破书,神识探查过去。
“又是一卷天书!”尤嘉愕然了。
昔时七十二页天书散落万界。小小一座邵阳城内,此刻竟已出现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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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阿山上。
“是少君的气息!”名叫青石的姑娘愣愣的看着山下那座邵阳城。目光好似已经经过层层阻碍看见了那位躺在床上的少年。
良久,她不舍的将眼神挪开,又愤懑地望了眼天空某处不可知之处,唾骂了一声:
“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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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朝,京州,玄阳。
玄阳城作为武朝国都,堪称天下最繁华。很早便流传着譬如“十万栋朱楼相望,八百里青衣画廊”纵有天上白玉京,不如诗酒醉玄阳”这类的说法。
此时白玉京,呸,说错了。玄阳城的一座酒楼内。
富丽豪奢的雅间内,几名青年横七竖八的躺在铺着貂皮的地上。窗边,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双手支在窗沿上,朝着南方望了过去。
“醒了!”
男子轻轻笑了一声。方才,他怀里的天书感应到了什么,几欲向南飞去。
“唔,醒了。昨夜喝得多了,现在一时有些晕。”恰巧身后有个身着锦缎的青年悠悠转醒。
“可惜有些晚了。”没来由的,青衫男子低声说了一句。
“什么?”地下坐着的青年应了一句。
“呵,没事。”他扭过头,朝着青年笑了笑。便回过头去看那青衣江上来来往往的画船。
武朝七月大试,这雅间里躺着的具是来参加考试的儒生。初来京师,一时倒是有些放浪形骸了。而那正在赏景的男子名为陆寄,陆为父姓,寄者,依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