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明，笼在山上轻纱似的薄雾也褪去了。
一弯曲折而下的山路上。
惆怅的少年最后看了一眼坐在石阶上托腮望着他的少女，顺着山路向下走去。
半夜未眠，倒也不觉得困乏，这还得归功于那颗貌不惊人的乌黑药丸。
回想起昨晚发生的那一幕，王弈仿佛仍置身梦中。
绛唇粉面春色月，绿鬓微云二月花。
何等销人魂。
可惜没有然后了。少年有点痴妄。
一夜无事，很无事。之后少女只是单与他坐在那祭坛不远处的石阶上互相倾述着自己的经历。
一方是个几千岁的柳妖，一方是个貌似只有十七岁的少年。
他将记忆里地球十七岁王弈的记忆分享给少女。
四四方方铁盒子般的楼房，上天的飞机入地的车....这种种与此界不同的新鲜事物让少女很感兴趣，而最令她着迷的还是摩天轮这种构想奇特的事物。
“以后要是能回去，我带你去看看”
“嗯”少女的眼神闪烁着光芒，万千星辰蕴藏其中。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少年叹了口气。
或许办法是有的，但却藏在那份残缺的厉害的记忆中。他下意识的不想去触碰那片区域。
不过还好，相对于另一份较为清晰的记忆而言，只要他不努力去想，那段关于王一的模糊片段就不会浮现在脑海中。
少女的话也只是初时对他有些安慰而已，待得他冷静后，便又觉得若是等到那段记忆彻底浮出水面时，他可能就不是王弈了。
“等到少君修为恢复自然就能借用天书过去了”少女低下眸子，轻声道。
“那本破书？”
“嗯。”
少女没有告诉他还有另一个极端办法，倒不是她舍不得自己这幅妖身，只是单纯的不希望三千年的等待化为一场空罢了——自己的，宗门的，好多好多人的坚守。
“或许要很久吧，算了，以后有钱了倒是可以找人给你做一个。”王弈信誓旦旦道。
随后是故作不知的少女向显得有些自欺欺人的少年诉说着这三千年来的沧海桑田。
自三千三百年前三十六重天被攻破后，其治下执掌九州数千年的大周朝便注定要落下帷幕了。
不消多说这随后是何等风云变幻，现如今的天下格局看起来还算稳定。北方武朝雄据五州之地，占有天下近六成人口。南方四州多山，人口不足四成，但也因此诸小国赖以生存。
武朝尚武，国人大多将习武视为与修行丹道有着同等地位。而朝内称最的当属一宫两教三派——颍下学宫，天命教与长生教，太冲派，青观徽派，青城派。常言道“颍下书生多轻狂，不信天命信长生，太冲拳意烈如阳，观徽斗数法星象，青城御剑九天外，最是世间好风采”。
南方多小国，甚至有些小国不过数城之地，虽偶有惊才艳艳之辈，但也难与北方武朝相提并论。真正给予他们底气的，还是更南方无尽大山里的天材地宝。
但除了这些世俗变迁之外，少女的经历却是极为单薄。
山上有禁制，隔绝一切神识探查，搜云检山之法。
同时一并隔绝的，还有千里传音，飞剑传讯之类的神通。
外面的消息要传过来，只能依靠物力。
三千载的时光里，少女每日只是例行背书，修行。闲暇里也只是坐望着漫天云海，或是盼眼山下有人送信过来...
这一晚上少女说的最多的还是南方邪神的故事。
他们所在的太阿山几近于无尽大山的最南端，百年难得有一次人过来，而她最期望的便是每次给她带来些鬼神志异类的小说。
南方多信神，若是神庙久受香火供奉，又巧合下与某些远古神灵遗留下来的祇念结合起来，生了灵智。动辄霍乱一方。
这类小说大多都是依着一个路数编的，少有新奇之感，少女却爱看，且代入感十足。
后半夜基本都是少女讲着，他就在一旁静静地听，若是少女讲到兴致足时，还跟着附和两声。
王弈知道她能洞察自己心意，而少女也及乖巧的没有朝这方面提及。
这宛若赤子般的少女怎能不让人新生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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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
少年猛地回过头去，视野里被曲折的山路所覆盖。
越过这遮挡的山路，山顶上，一位少女望着下方的王弈，泪眼婆娑。
这是在给我送别？
“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这声音越发清脆了，字字婉转，像是唱出来一般。
仙道经里的啊
原本正在走着的少年定住了。
“高上清灵爽。悲歌朗太空。唯愿仙道成。不愿人道穷。”山上的少女渐渐越唱越高。
“北都泉曲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祅魔精。斩馘六鬼锋。”
少年跟着迎合起来。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或许，做回祂也不错。
少年迈开步子，继续向山下走去。
“等我来接你”王一如是说道。
山上的少女霎时间呆住了。
“我会等的”滚烫的泪珠从她的眼角划过，啪嗒一声，打在青色的石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