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白蜘蛛喷出的蛛丝竟然是黑色,而且被喷的地方一阵痛痒,让她们不由怀疑这蛛丝有剧毒,都心惊胆战,拼命扒弄粘在身上的蛛网。
小太监们在赵苟的示意下一拥而上,怎料越帮越忙,也都被这蛛丝喷了一脸,他们抓耳挠腮,狼狈不堪。
东方昭撑着脸,兴趣盎然地看着这混乱的局面。
舞池中发生的一切让旁观者都伸长了脑袋,白蜘蛛灵活地在人群中跳跃,仿佛它才是这宴会真正的舞者。
舞女和太监们乱作一团。
红色的舞衣在舞池中央飘动着,黑色的蛛丝像咒怨一样将鲜艳的红色吞噬殆尽,只留下一阵呜咽。
“成何体统!”东方决不悦地重重拍打龙椅。
李景澜看着乱七八糟的舞池,微微皱眉。
她本不想这么做,为了自己的事而让无辜的人受罪有违她的本心。可是,一想到林清泉之后对恶人谷做的种种,她又不得不狠下心。
如果可以,为了恶人谷,她甚至想要解决掉任何碍事的人。
东方昭看到她眼中那凌乱的红衣蹁跹,像恶兽血红的双眼发出摄人的光。
如此残忍……又如此迷人。
……
为了防止太子殿下真有神能在一群红衣中认出女主,挺身而出英雄救美,李景澜还是“大义凛然”地站了起来。
“都别动!”
她这一声喊的冷静而富有震慑力,除了一个被白蜘蛛爬脸吓出斗鸡眼的舞女,其他人都乖乖站住不动。
皇帝诧异地看她想要做甚,皇子和娘娘们也都盯着她,李景澜冷静地说:“这是白硝蜘蛛,被咬了之后乱动会使毒素加速流遍全身。”
她走向那个面如死灰的舞女,看似紧张地小心靠近,然后从袖口拿出手帕,试图抓住白蜘蛛。
谁知道小白这个时候突然猛的吐了一口蛛丝在舞女的脸上,舞女恐惧地一抓脸,把蜘蛛给扔飞了。
李景澜看着小白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上然后稳稳的落在了太子殿下的肩膀上。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了,就像太子殿下瞬间僵在脸上的表情一样。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恶心的白蜘蛛在东方瑾的后背肆意攀爬,一时都没有动作。
完了完了,李景澜大叫不妙,她的小白这下要命丧黄泉了。
她本以为太子殿下会很快的抓住蜘蛛,然后摔死在地上,谁知道他宛如一头被苍蝇爬上身的呆驴,一动也不动。
皇室宴会有规定不能带侍卫,也不可携刀剑进场,刚才太监们都被白蜘蛛喷到了毒丝,此时毒性已发作难以动弹,一时竟无人能上前帮太子抓住肩上的蜘蛛。
呆驴慢慢的动了,他缓缓拿起酒杯,放在唇前轻啜,对身上的蜘蛛似乎全然不在意。
许多人对东方瑾露出崇拜的眼神,不愧是太子殿下啊,如此的镇定自若。
李景澜无语了,他们都看不出来东方瑾的手上都起青筋了吗,他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捏那个杯子?
“殿下当心!”
晏清殿边上驻守的侍卫赶来,正想舍身救太子,徒手抓蜘蛛,就被李景澜一只香蕉砸到脸上。
旱灾过后,水果何其珍贵,这是李景澜偷偷藏着袖子里准备当夜宵的香蕉,她太心痛了。
“不许动,惊吓了白硝蜘蛛,毒丝喷到太子身上怎么办?”
东方瑾闻言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侍卫不敢动了,李景澜走到太子面前,再次拿起手帕。
她靠紧他,一边小心翼翼却飞快地用手帕包住蜘蛛,一边说道:“皇兄不用担心,我的手帕熏过能迷晕虫豸的草药,它不会突然喷毒丝的。”
东方瑾僵硬地点了点头,脖子却纹丝不动。
李景澜看到他的耳朵微微发红,心想他真是被吓得不轻啊。
小白在她的手帕里呼呼大睡了,她收手的那一刻,明显感觉到东方瑾松了口气。
文武双全的太子殿下竟然被虫子吓成这样,李景澜莫名觉得好笑。
她转过身,发现东方昭在看自己,那眼神不像此时宴会上的其他人一样带着崇拜,敬仰,而是一种冷静的,仿佛要把她看透了的眼神,这让李景澜一阵头皮发麻。
她刻意别开眼,向庭上的皇帝走去。
“父皇,这蜘蛛的毒虽不致死,却会让人三日都下不了床,快让舞女和公公们下去躺好吧。”
虽然东方决的内心很不悦,但是他仁君的形象还得端着,他只能无奈的挥手退下这一群人。
李景澜把白蜘蛛装进袋子里,心想回去一定给你奖励。
“相夷,这蜘蛛你要怎么处理?”皇帝发问。
李景澜诚心揖手:“禀父皇,这白硝蜘蛛是个稀罕物,灵气极强。虽然它有毒,但只要儿臣再养几日,它可成为治愈哮喘的良药,届时再交给父皇。”
连自己的老毛病都知道,东方决被她的孝顺感动了,道:“那这只蜘蛛就交给你了,但是你一定得看好它,切莫再发生今日之事。”
“儿臣知道了。”
白硝蜘蛛珍贵是真的,李景澜在深山里找了很久才找到。但是短命也是真的,这只已经快寿终正寝了,本来她还想把小白好好埋了的,现在看来药酒才是它的最终归宿。
虽然不知道刚才舞女里哪一个倒霉蛋是林清泉,但是她总算没有在这场宴会上大放异彩,和太子看对眼,她暂时松了口气。
宴会一结束,许多目睹了她抓蜘蛛神姿的人,都向她走来,但又心怀敬畏,不敢太接近。
东方昭却兀自走向她,没有一点顾虑,他双手都插在衣袖里,看起来颇为懒散。
李景澜对他施完礼,却听他悠悠地说:“白硝蜘蛛是霄山以南一带的山上才有的稀罕物,竟然跑到了霄山以北的皇城,六妹不觉得奇怪吗?”
李景澜意外他连白硝蜘蛛生在哪都知道,心下微微一惊,面上却也露出困惑:“说不定是被风刮来的幼虫长成的吧,像几年前的蓝眼兔,只有睦洲岛上偶有几只,现在江南的许多山上可是泛滥了。”
李景澜瞎扯地把这归结为大自然造成的物种入侵。
东方昭顺着她的话,说道:“确实,蓝眼兔虽然可爱,一只兔子却能在半年里啃秃一个山头,干旱的时候甚至和百姓抢山泉水,这样的动物,还是乖乖呆在睦洲岛一处好,白硝蜘蛛亦然。”
李景澜最听不得别人话里有话,特别是暗讽她的话,她虚伪的扯出一个笑容,道:“四哥说的是。”
东方昭突然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爽朗地笑道:“不过只是养一只蓝眼兔子的话还是很新奇有趣的,我殿里就饲养了一只,六妹要是感兴趣,可以来看看。”
李景澜的头被他温热的手揉搓了一下,妆娘精心给她做的发型就这么乱了,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这个人怎么老爱摸人的头?而且这种感觉还令她莫名的熟悉,让她心里无端泛起波澜。
“四哥,我得先走了,这蜘蛛一会儿若是醒了就不好处理了。”她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看见东方昭颔首,她立刻头也不回得走了。
若是她此时回头,就会看见正向她走来想要道谢的太子殿下,不过东方瑾也只是看着她离开,没有叫住她。
走出了宫殿,她突然注意到阿萱惨白着一张脸,走路都好像是飘着,李景澜疑惑地问:“你中邪了?”
“殿、殿下,那个、那个蜘蛛是不是……”
阿萱还是一被吓到就结巴,李景澜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对,它就是我的小白。”
“……奴、奴婢知道了。”她虽然这么说,却是一副吓得要哭出来的表情。
李景澜道:“不问为什么?”
阿萱摇头:“国师说,不要刨根究底。”
李景澜赞许地点头,此时国师大人正好仙气飘飘地向她走来。
李景澜以为他是过来教训自己的,在他靠近时紧张的缩了缩头。她却发现他眼中流露着的不是愠怒而是担忧,他在李景澜耳边小声说:“皇后让你子时去她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