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放心吧,我不是会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的傻子。”
“在我眼里你还不如傻子!傻子还知道有危险就躲开,你只会一意孤行!”
李景澜看陈恕因为怒气肩膀微微颤抖着,心中一动,叹了口气,侧身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师叔,相信我吧。”
“我相信你……可我、可我……”
可我害怕啊。
那段黑暗的时光仿如昨日。一身血污,被人挖了魂般的李景澜依旧在他的脑海中无法散去。他每每回想起,心中便像被千万把刀戟劈刺。
这是他最心疼的小师侄,是他一手把这个初进恶人谷的小丫头照顾到大的,待她如兄亦如父,如何舍得让她再去冒险。
可是,看着她漆黑的双瞳,他举起包袱的手还是一点点放下了。
陈恕最终还是妥了协,亲自着手帮她整理包袱。他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李景澜觉得鼻头一酸,何其有幸,她在这世上有这样关心她的人。
这一去不知是几天,陈恕收拾了许多包袱,分门别类地给她装在箱子里,几个小太监把她的箱子抬上马车。
李景澜依旧穿着白衣披着鹤氅,她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了这样穿着,起初是觉得师叔的鹤氅穿上颇有仙风道骨的气韵,符合她现在的身份。如今在宫中呆了几日,这鹤氅披在身上还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她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师叔,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纸书信,交给陈恕。
陈恕将书信放入怀中,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她又给陈恕鞠了一躬,转身登上马车。
她偷偷从马车的后窗中,看见陈恕一直看着自己。
……
马车颠簸了一个时辰,终于在黄昏时到了顾府。
她一下车,就看见身着官服的顾尚书领着夫人妾室和几个下人在门口迎接她。
顾尚书名为顾崇青,生的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好一副君子相貌。李景澜曾在朝廷之上远远的瞥见他,此人即便已经是不惑之年,站在乌泱泱穿着朝服的官员之中,还是惹眼得很。
顾尚书为官清廉,连府邸都坐落在朔城边上房价低廉的地方。他无论在朝廷还是民间,风评都甚好,是许多世家公子崇拜的楷模。
不过据原著所写,他这个人和舒妃是一路货色,帮舒妃扶持五殿下,干下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最后死于太子的谋划里,不得善终。
顾府来人对她齐刷刷的行礼,齐声喊道:“恭迎相夷公主殿下。”
还好此时街上行人不多,不然不知道要接受怎样的注目礼。
李景澜没想到她的欢迎仪式如此隆重,只道:“顾大人顾夫人太客气了。”脸上应酬的笑容还没收回来,看到一边站着的另一个人影,顿时僵在脸上。
李景澜讪笑:“四哥怎么在这?”
东方昭摇着折扇,轻快地说:“六妹感动吗,四哥可是放下一身繁琐的公务亲自来助你铲除邪祟的。”
李景澜很想问一句“你很闲吗?”,话出口却变成了:“让四哥费心了。”
李景澜心里郁闷极了,这个人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地跟着自己,难道他是怀疑她的身份,想要监视她?
想来与他的几次对话都能清晰感觉到他对自己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对神的敬畏之心,更可气的是,每次最后都像自己做贼心虚落荒而逃一样!
李景澜心想,她昨天医治他的时候就该再用一把力,让他今天没法下床。
顾尚书之前没想到李景澜是个说做就做的人,刚答应下来,收拾个包袱人就来了,他也没有精心准备卧房,心中觉得不安。
不想李景澜却说:“我成为公主不过几日,还没养成公主那副娇躯,你们不用为我的住行烦恼,能睡能吃就行。”
她竟然一眼看出自己的担忧,顾崇青颇为意外地暗暗打量了她一番。
这位公主似乎不像传闻中那样面若桃花,虽然样貌秀丽,却苍白得和营养不良一样,听说后宫在大兴俭约之风,竟已到如此了吗?
“尚书大人也不用为我的住所操心,只要能睡能吃,然后离六妹近些,如此方便保护她。”东方昭没皮没脸地说。
李景澜鄙夷地偷偷瞟了他一眼。
他们进了府内,李景澜随意浏览了一圈,府中装潢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院内的园艺很出彩,她一路不禁把目光放在了各样的植株上。
顾夫人道:“这些植物都是我儿以前种的,也是他修剪的。这孩子体弱,平日里不能出府,就呆在府中鼓捣这些花草树木。”
“自从他中邪了,府中许多树木都长乱了。”她说完这句,用手绢掩面啜泣,悲恸不已。
李景澜看她如此,安慰道:“夫人莫哭,顾公子会好的。”
“殿下今日车马劳顿,不宜再劳累,还是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再说。”
顾尚书不像顾夫人看来那么失态,言语间似乎对儿子中邪一事并不着急。
可皇后不是说是他亲自进宫请她来的吗?
顾夫人也不顾她是公主,紧紧握着她的手,脸上尽是一位母亲对儿子的关怀:“殿下,犬子就拜托你了。”
李景澜到顾府正是晌午,后厨已经做好了饭菜,顾尚书便邀她一同入席。
顾尚书府的饭菜比皇宫的清汤寡水真是好了不止一倍,李景澜看到荷叶上趴着的烤鸡时,仿佛真的看见了神。
顾崇青如果不当尚书了,也许可以成为一个成功的小二,对她的喜好极其灵敏,李景澜刚看向一盘红烧肉,他就眼疾手快地把菜推到她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无微不至地令她感动啊。
顾夫人看来没什么食欲,她招待李景澜之余还会偷偷擦一下眼角的泪花。她的嘴巴虽然没吃东西,但也完全没闲着,不停地说顾轻舟的种种,说到顾崇青故意咳嗽了,她还意犹未尽。
东方昭作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的皇子,也被一并招待了。李景澜本来对他的出现感到烦躁,看到他吃了自己的鸡腿之后就更看他不顺眼。
而且这个家伙,吃起东西来还真是很讲究。
他用蔬菜叶包着鸡腿肉和白萝卜丝,淋上浓稠的肉汤,一起放入嘴中咀嚼。虽然看着很香,但是碍于面子,李景澜没有学他。不过她打算下次也搞只鸡这么吃。
可恶的东方昭吃完了她的鸡腿,还一脸餍足的砸吧了一下余味,感叹道:“好吃。”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下。
李景澜感觉他就是在刻意招惹自己,她有回应就算输了,所以自顾自地扒着白米饭没理他。
李景澜塞满米饭的鼓囊的嘴一鼓一鼓的,好像吃得慢了就有谁要跟她抢一样,像极了护食的小动物。东方昭看着她,勾起嘴角,忍住想要伸手戳她腮帮子的冲动。
李景澜用过饭,回了顾夫人安排的卧房。
李景澜依旧只带阿萱一人出行,她此时在卧房中来回走动消食。
“阿萱,你看顾夫人怎样?”她突然问道。
阿萱道:“顾夫人很关心顾公子,而且她看起来好悲伤。”
“那顾尚书呢?”
“阿萱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你不用怕,这里我最大。”
“顾尚书好像对顾公子并不上心……一顿饭提都没提顾公子的事。”
李景澜笑了笑,“在我看来,顾尚书也许才是真正关心顾轻舟的人,但是这个顾夫人,说不定是他的后娘。”
阿萱不明白了:“殿下为何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