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叶谧风,碧冰曜露。
金大人那天自己倒在比武中庭上的伤势并不重,但他对外宣传病重卧榻不能起,两个月之后李善诚奉着皇后的旨意来“拜访”金大人,想到自己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卑躬屈膝的下三品内监了,李善诚心中满满是得意的情绪,一看自己的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五百人的护卫队,更是感慨万千。
这五百人主要是为了封路,开路。
李善诚的专轿摇摇摆摆,慢慢悠悠地晃到金大人的官邸。
人,不能一味地忍让,该狠的时候也必须狠,头掉了也就碗大的疤,李善诚在心中默默想着,再次握紧了右手。
金大人艰难地弓着腰,拿着那柄李善诚当初献给他的自称千金之剑,双手捧着还给李善诚。
金大人尴尬地说:“还请李大人笑纳。”
“收下了。”李善诚看也不看,因为他腰间的佩剑已经是由金银城里最好的工匠打造的万金剑了,他故意把剑拿了下来在金大人面前摆显着。
李善诚说:“来人,这是皇后陛下赐给你的师鱼之毒解药,还请金大人服用。”
金大人先是大喜,然后看着黑色的药王,多少有些犹豫,说:“多谢李大人…”,但迟迟不肯服药。
“怎么?”李善诚不满地说。
金大人说:“下官久盼此药,如今就在眼前,激动得不能自已。”
李善诚说:“那还不赶紧服下。”
金大人看着药还是犹豫了一会儿。
元史病重,元家各支脉萎靡不振,育成城守军被亨史控制,贞史被驱逐出了凰城,利史早就成了亨家的走狗,如今看来,自己这条命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掌控,不如联合下品内监一同造反,好歹几万兵也能弄出点事儿,金大人拿着药王心里这么盘算着。
他突然手一抖,药丸跌落在地。
“老了老了…”金大人说着弯腰刚想伸手去捡。说时迟那时快,小李子拔剑猛地一砍,这是他这个月皇后亲自传授给他的新招式:天与水违。以快致胜,虽然不如当初皇后杀小坤子时一样快的速度,但这两个月李善诚没少吃皇后练功用的神兽的残羹冷炙,加上只苦练这一招,速度自是不慢。
剑不偏不倚地砍在了金大人的脖子动脉之处,血顿时飚溅了出来,喷射在了纯黑色的跂踵朝服上,金大人跪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下人们瞬间傻了眼,不知所措,连李善诚都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得手,但立刻缓过神来。
李善诚大声喊着:“皇后陛下说了,只诛杀金大人一人,其他人皆不追究。”他拔出剑,对准金大人的心窝,从背后毫不留情地再次刺入到最深处,然后扭转了下剑柄,接着还没有等金大人的侍卫和下人彻底反应过来,李善诚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离开。
没过几天,金大人所属的下品内监全部向李善诚效忠,李善诚开始掌控近一万士兵,说到底大家都知道,元家大势已去,如今亨家才是正道,而贵为中一品的李善诚李大人,现在是亨家前线最炙热的打手。
但李善诚并不这么认为,凡是和金大人有来往嫌疑的人一律连诛。
“主人,你也杀人了。”小茜子看着小李子,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没办法,我杀人是为了我们,我不杀人皇后就叫你死,你现在是皇后的人质。”李善诚叹了口气说道。
小茜子默默地说:“是啊,一旦穿上了这朝服,哪有不沾血的手。”
“你明白就好…”小李子替小茜子擦拭着眼泪。
小茜子说:“不过主人还是记住,永远不能只靠皇后,你现在确实是得势,但我们终究是下人出身,要活下去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李善诚握着小茜子的手,深情地说:“有你在真好,哪怕我的手已经脏了,但心里还是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我们的地方…”
元史家族被抄家之后,皇后开始正式修炼元家的招式,元家的七招有个速成的方法,皇后自然不会不用。招宠男人的事情并没有被掩盖,似乎显得世人皆知,采阳补阴就是经书上记载的速成修炼方法。半夜里皇后的寝宫每天会都传来她放荡的娇喘和男人们的嚎叫,被皇后吸干了的精壮少年们,没过多日便是面如枯槁,最终郁郁寡欢而亡。而且,皇后自己的皮肤开始衰老,盛世容颜似乎慢慢不再。
没有人关心他们的结局和下场,李善诚算是见惯了这种场景。
和众多男人交配的皇后并没有怀孕,这点早已经不是停留在金银殿内的传闻。照理来说,皇后无法受孕是大事,亨家一族人本来就少后继者,这样下去根基肯定也要受到动摇。
皇后自己似乎不以为然,她每日修炼元家剑法,功力自然又是精进了不少。除了练功,皇后亲自集中凰城各个方面的兵权,同时向凤城皇帝索要更多的兵力,她似乎不相信任何人,这点她总是亲力亲为,然而也正是这点成为她和父亲亨史的关系日益恶化的源头。
李善诚时常在帷幕之外听到他们争吵的对话。
内容归根结底无非就是两个字:兵和钱。
有一次皇后还拿酒杯砸伤了她的哥哥明佑,李善诚奉命端来了药水,只见皇后的哥哥明相一脸沉重,但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
从那之后,李善诚便再也没看到皇后的哥哥进殿。
现在皇后基本每隔三日就传授李善诚武功,李善诚没过多久就把亨家的天与水违、天下行雷和天下有风全部大致学会,当然,想要精通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即便如此,就连和他切磋的小绿都惊讶他的习武速度。
皇后说:“先博览亨家四招吧,然后再精通一招,这样你就能做朕的打手了。”
李善诚随即翻开了天下有山的经书:
“天下有山,以远小人,不恶而严。”
雾晓千门,梦失灵台。
水国皇宫。
赤橙黄绿青蓝紫。
分别是水国七神医座椅的颜色。
长孙无欲的座椅是红色的,他是一个类似药王般的老人,少了药王的精神抖擞,却多了些药王没有的慈眉善目,据说他也是南宫神医的老师,引荐允妃的时候,南宫神医显得格外尊敬。
皇甫曲全和诸葛成大两人是同时抵达的,他们分别坐在蓝色和紫色的座椅上。虽说都是中年人,皇甫神医不修边幅,胡须稀疏,头发乱成一团,神情亢奋,诸葛神医则书生白面,病态柔弱,还不时地咳嗽着,哪里还是神医,简直就是病人的模样。
接着左相和右相分别到场,他们坐在前位的左右侧,他们之间的对话显得很随意轻松,像是两个兄弟般彼此唠叨着家常,察觉不出丝毫政敌的意味。
药王随后就到了,他和气地召见允妃,微笑地问她昨日是否睡得好,水国的饮食是否习惯等等,最后他安排允妃坐在了欧阳神医的青色座椅上。
看到药王此举,众人不觉一惊。
除了夏侯神医的橙色座椅外,只有慕容神医的黄色座椅还空着。
慕容神医的封地离水国宫殿最近,理应不会晚到,正当大家谈论着,以为慕容神医遭遇意外时,他出现了。
在允妃的眼中,他绝不是和其他神医那般类似的一介书生,他是个另类的人。
挺拔宽阔的肩膀与棱角分明的脸颊,下巴不尖却很有力量感,黝黑浓密的络腮胡须与洁白的长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据南宫雅说他是七神医武艺气力最强的,而且医术也相当不错,此外南宫雅还告诉允妃慕容神医和自己的哥哥极可能是下一届左相右相的候选人。
他看到了允妃,嘴角露出嘲笑,但似乎并没有把允妃放在眼中。
药王急切地问:“相盈,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晚才到。”
慕容相盈平淡地说:“回药王陛下,在下出城前遇到了原国人内奸的刺杀,还好都已经铲除。”
语落四惊。
皇甫神医说:“没想到原国的刺客奸细已经侵入水国七神医封地了。”
诸葛神医接着说:“既然已经潜入武力防御最强的慕容封地,想必其他各处封地都有。”
大家顿时各自思索着什么。
药王说:“大家先坐下,毕竟相盈封地离原国最近,原国刺客也最可能先进入相盈的封地。”
南宫神医问:“可有刺客活着?”
慕容神医黯然道:“可惜没有,否则南宫神医的吐真药或许能够知道更多的信息。”右相孩子般天真地笑着说:“还没有给你引荐,这位是南国凤城的允妃殿下。”
慕容和允妃相视一笑。
“拜见允妃殿下。”慕容神医说:“在下慕容相盈。”
“好,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左相说。
水国复杂的国宴顺序让允妃惊呆了眼,然而每一道菜都是那样美味精致,最主要的是吃了十几道菜之后都没有觉得腹中的饱胀之意。会餐主题的主导者一开始是慕容神医,他斥责着原国多年以来对水国的各种骚扰,原国刚得位的大主还扬言要把原国的神树樗树砍了做床。右相很明显地附和着,诸葛和皇甫神医自然也是一边倒的支持,他们不停地指明原国侵略水国的日期已经迫在眉睫。
既然夏侯神医传来的意愿是主战的话,那十人中已有五人赞成主战,右相持有两票,其余的人均是一票,那么总和也将是六票。
允妃心想,左相和南宫神医自不必说,南宫的老师长孙恐怕也是主和。药王虽一人独揽四票,但至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倾向。
国宴过后,投票的时间到了。
只需将各自酒杯的水倒入流管即可,流管通往最后的水柱出现在圆桌中央,里面色彩斑斓的液体高度正是代表着得票多寡。
药王有四个酒杯,被器具遮挡住了,没人看到他如何分配。
然后倒完酒水的最后一瞬间,大家都惊呆了,两个色彩绚烂的水柱竟然同样高度:这就是说明主战和主和的票数都一样,都是七票。
正当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之时。
“不是还有一票没投吗?”药王说着他看了看允妃。
允妃也惊讶了。
这时,有人端上来一杯充满橙色液体的酒杯,毫无疑问,这是欧阳神医的酒杯。
药王说:“既然允妃殿下坐在了欧阳神医的座椅上,还请为他投下这一票。”
允妃说:“不行不行,我本是代表南国凤城皇帝而来求药,岂可干预贵国军政大事。”
药王感慨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水国政见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难以定夺,既然允妃殿下在此,想必是上天为我们水国一决。”
众人皆点头。
允妃焦急地看着南宫神医。
“事已至此,允妃殿下还请不要再推辞,还请以天下苍生为重。”南宫神医也神色恳求地说。
允妃把目光转向了那橙色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