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知道这世上能看到她的人几乎不存在，可钟瑜一想到在他死后，邱清会重新回到古镜里，等待下一个有缘人，他就克制不住的恐慌和焦躁。
他陪伴了清清二十来年，可终有一日，自己会被忘记，甚至会被替代。
这个认知让他止不住的焦灼。
如果有那么一天，那自己又算是什么？
被轻飘飘的揭过？
还是某一日里她嘴边偶尔带过的一句话……
为此，说他自私也罢。
说他道德绑架也无所谓。
谁能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呢？
“好。”邱清没有犹豫，利落点头。既然已经把她以后的生活安排好了，她也没必要矫情。
钟瑜有些讶异，似是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可他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昏昏沉沉间，他似乎说了句话，可他还没来得及思索，意识便沉入了黑暗。
他说：“能给我一个吻吗？”
邱清沉默了，眼里浮过犹豫和挣扎，内心剧烈起伏。
记忆却突然浮出水面。
她看到——
男孩躺在病床上，是特意表现出来的虚弱，他皱着眉，表情痛苦，似是及其难受。
他说：“能给我一个吻吗？”
招式老套。
至少，邱清一眼便看出他是装的，大概率是为了博取同情心。
女孩背对着邱清，坐在病床的边缘。
病房内采光很好，阳光穿过玻璃，投射到女孩的身上，带来朦胧感。
女孩只踌躇了下，便慢慢靠近。
在男孩期待的目光下，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脸颊。
回忆消散。
邱清回过神来，她低下头去，内心涌过无数念头，最终迈开脚步。
她靠近钟瑜，爬上枕头，凝视着那张脸，因为遭受疾病的折磨，脸颊已经微微凹陷下去，眉梢紧皱，带着满满的疲惫感。
许久，邱清在他眼角落下一吻。
荒谬感袭来，她好像隐隐明白了男主不受剧情控制的原因。
可……那又怎样。
邱清垂下眼睫。
房门被打开，门外的人一拥而入。
压抑着的哭声传来，可人数众多，声音嘈杂，邱清只觉得烦躁。
她在病床上急躁的走来走去，情绪已经有些失控，可她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又该如何制止。
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用牙狠狠咬着指尖，却一点疼痛感都没有。
是了，她是鬼，怎么会有感觉这种东西。
直到后来，再次想起这一天，她才意识到，是因为那些待在虚无空间里的日日夜夜，那些漫长的时光，击垮了她的理智和情感，摧毁了一切。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些事情，可纷至沓来的记忆同时也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焦躁与不安。
她不断努力着，尝试冲出这方枷锁，可满目都是黑暗，触手不见光。
在崩溃与绝望的边缘徘徊，内心深处渴望可以有人来拯救自己，但始终没有人前来。
再后来，她开始学会沉睡，来对抗这孤独与寂寞。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某一天，她便无所谓了，可以说是已经适应了。
她把那些不甘和怨恨深深埋进心底，封闭起来，假装从不在意，好像她生来便是一直在这方空间里。
直到那天，一段记忆冒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