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山庄后院的一间阁楼中,林青、苏起明和慕容景山三人相对而坐。
此时林青正盯着面前的白凤先生,一直摇脑袋,摇个不停。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是你也可以提出来对吧,你这样一直摇,我会头晕的呀。”
苏起明对林青轻声抱怨,一脸无奈。
“太多了,在下现在满脑子都是困扰呀。”
林青用一只手撑着脑袋,边摇头边说。
“说说吧,我也想听听是何事困扰了林宗主。”
慕容景山说到“林宗主”处时,一脸嬉笑。
林青闻言思索一番,看着苏起明,疑惑道:“所以你此番大计,便是让我登上皓月宗宗主之位?”
苏起明笑着点点头。
“可曾想过,我若斗不过张之峰呢?”林青接着问到。
苏起明与慕容景山对视一眼,便说到:“有慕容前辈相助,张之峰定然斗不过你。”
林青闻言抬起头,对慕容景山说到:“若我没有猜错,慕容前辈定是用毒高人。”
“少时遇见了一位毒翁,随其闯荡了二十年之久,将用毒之术尽数传给了我,今夜秋陵一役,老夫用毒三次。”
“三次?前辈可否详情告之?”林青疑惑道。
“可曾闻到树下花香?”
林青闻言回忆一番,然后轻轻点头。
“这花香便是老夫第一毒,名为‘碧通散’,用于女子便是剧毒,可让人瞬间血脉暂定而死,可用于男子,却是百毒之解药,可叫人不受百毒侵袭。”
林青了然,对慕容景山倾佩有佳。
“这第二毒便是粪中恶臭,名为‘茛豚香’,可叫人闻之心脏骤停,瞬间毙命,极为凶狠。但你因之前便吸入过‘碧通散’,所以这‘茛豚香’,对你而言,不过是一场恶臭罢了。”
说到此处,老人端起香茶轻抿一口,接着说到:“张之峰武功极高,寻常毒药难以侵入其身,需在他极度放松之下才可以对其投毒,林公子思索一番,老夫是如何不近其身,而投毒入体的呢?”
“放松?”林青暗自思量,若是武夫行武之时,必然神情专注,肌肉紧绷,那定不可能是在打斗之时,只能是在与张之峰交手之前,那只能是……
“男童!”林青震惊道。
苏起明和慕容景山皆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林兄果然聪明。”苏起明笑着点点头。
慕容景山接着说:“之前便受苏公子所指,对那男童动了手脚,而那张之峰所中之毒,名为‘乌荨莲’,此毒极为残忍,能叫人有钻心之痛,且随时间越久,痛觉越强,直到将一个大活人,活活痛死为止,又无色无味,极为隐蔽,所以才能让张之峰身中其害。”
林青想起了张之峰死前的异状,不由连连点头,赞誉到:“高明,实在高明。”
“那今夜这台上青年,又是何人呢?”林青接着问到。
苏起明小抿了一口茶,说到:“两年前我入皓月宗后,便带领皓月宗四处扩展势力,皓月宗人数也逐渐扩大,又因我一番‘真情实意’,使得张之峰及其信任我,所以我便自行管理手下人马,慢慢组建了一支亲信队伍,那青年便属其中。”
林青疑惑道:“那今夜这场内斗?”
“也是我暗中组织的,”苏起明点点头说,“今夜这场内斗便是清理那些拥护张之峰的人,而张之峰一死,这群人将群龙无首,所以你带来的这颗头颅,便是至关重要的一笔。”
“苏兄之计,在下实在佩服,”林青对苏起明点头说到。
“两年前我上好学皓月山庄要人时,突生此计,虽说断了双腿,但也让我成功打进皓月宗内部,秘密探查各路消息,收拢人心,就待你回江南的那一刻,便给张之峰一份大礼,并扶你坐上皓月宗宗主之位。”
“可是,这宗主之位,在下并不合适啊。”林青微微皱眉说到。
“无妨,我知你尚且年轻,还需要多去闯闯,这皓月宗不过是给你一个家罢了,原本的皓月宗已然归顺朝廷,行得都是强盗之事,但从今日起,皓月宗必将改头换面,重新站在江湖之上,若你无心管理宗派之事,便由我来,我虽一介文人,但也定不负林兄所望。你只需行走江湖,行仗义之事,让天下武夫皆知你姓名,让天下侠士皆视你为尊。”
苏起明轻轻抱拳,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神坚毅。
林青闻言,双手重重抱拳,一腔热血尽在脸上。
“在下林青,定不负苏兄所望!”
天快亮时,林青和慕容景山两人才出小屋,初冬天气阴冷,但二人皆是习武之人,这份寒气自然侵不了身。
“今夜之事,还是多亏了慕容前辈和苏兄的帮助了。”林青看这灰蒙蒙的天空,轻声说到。
“这件的计划皆由苏先生一人敲定,老夫不过是听他所言罢了。”
“多亏了慕容前辈的毒术,我才能杀了张之峰。”林青边走边说。
慕容景山轻轻摆手,说到:“连用毒之处,用毒之法都是苏先生安排的,老夫只是告诉他可以用,或者不可以用而已。”
“呵呵,”林青笑着说到:“以前便听说白凤先生能卧塌定江湖,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我本是宁州慕容家族之长,奈何六年前遭奸人所害,家中妻儿尽数被其杀害,我因随毒翁学艺才逃过一死,但也本欲沉水自溺,碰巧遇见了来宁州游玩的苏先生,他将我救起后,又施计报了我一家之仇,从此之后,我便发誓此生都要跟随于他了。”
老人抬头望天,不知内心所感。
“今日也是苏先生施计,让我报了两位前辈的仇。”林青感叹道。
“白凤先生,果真如传言一般呐,”老人感慨万千。
“这或许便是,一人一江湖吧。”
林青抬头望天,一只山雀不惧寒冷,仍在林间飞舞。
三人在皓月山庄住下,日日游玩山水,吟诗对词,有酒作伴,有雪作舞,好不快活。
三月之后,林青决定再回庐州。
苏起明二人将林青送至山脚,递给他一个包裹。
“路上定要小心。”苏起明微微不舍,对林青嘱托到。
“放心吧,近日来我武功也是精进不少。”林青翻身骑上白驹。
“早些回来。”
“一定,”林青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林兄!”苏起明再背后喊到。
林青回过头,看着那轮椅上的白凤先生。
“若打不过,就直接跑!”苏起明高声呼喊。
林青笑了笑,摆摆手继续前行。
看着白衣白马消失在视野里,慕容景山微微皱眉,转头对苏起明问到:“苏先生,这样好吗?”
“我相信他,按我说的做吧。”
苏起明微微一笑,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行至庐州时,已是春季,处处鸟语花香,人人笑容满面,春风拂面,让人心生欢喜。
这一路来,林青却不知暗地里,骂了这白凤先生多少次。
原来,临别之时苏起明递给自己的那个包裹里,被他偷偷塞进了一卷图纸,图纸陈旧发黄,上面刻了两个小字:宣和。
少年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被那些觊觎宝图之人千里追杀,所以一路来都是小心翼翼。
寻得一间客栈后,林青要了二两牛肉,一杯小酒。客栈大厅中间,一名十五六岁的姑娘手持琵琶,悠悠弹奏,一位老人则一桌一桌的讨要铜板。
“公子能否打赏一二,”老人端了个破碗伸到林青面前。
林青掏出一块碎银扔在碗中,并问到:“弹得可是《春花辞》?”
老人看到银子,两眼放光,连忙点头说到:“正是!正是!”
“好曲儿,该赏。”说罢,又扔出一块碎银在碗中,“与那姑娘吃些好菜吧。”
“唉哟真是谢谢公子您了”老人弯腰低头,轻声问到:“公子可是再这店里住下?”
“不过打尖儿,未曾住下,”林青疑惑到,“怎么了?”
老人嘿嘿一笑,摇弯更低,轻声道:“若是公子住下了,可让小女同房,为公子独奏一曲。”
林青闻言也不说话,只是轻抿一口小酒,一脸玩味的看着面前老人。
客栈二楼一间房间中,林青坐在一方圆桌后方,面前是一位抱着琵琶的姑娘。
“公子,可有喜爱之曲?”
姑娘犹抱琵琶半遮面,双眼微低,面色娇羞。
“姑娘最善哪首?”林青轻轻抿了一口酒。
“可愿听那《孤雁南飞话相思》?”
林青点点头:“有劳姑娘了。”
小女子面色娇羞,微微泛红,嘴角轻柔含笑,洁玉一般的双手慢慢伸到弦上,细长手指轻轻拨弄,一曲悠扬小曲儿便从中而来,犹如春花初放。
林青微闭双眸,缓缓摇头,沉醉其中。
曲至高潮处,似那流水潺潺,鸟语花香。
“还不动手?”
摇头少年突然问到。
“噌”!
细弦断了一根,飞舞之时划破了姑娘的手指。
房间内突然鸦雀无声,但那优美小曲儿似乎仍然回荡在心中。
小女子轻轻含住受伤手指,抬头看着面前仍是闭眼摇头的少年。
杀意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