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商洛用衣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衣袖前端很明显地沾上了一些血渍。他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还好送来得及时,已经没有大碍了。”
南宫月闻言,顿时心中似是放下了一块大石,无比的喜悦,半蹲下来,摸摸小草的头,激动地说:“小草,听见没,爷爷已经没事了!”
“嗯嗯——”小草不住地点头,原来的一脸愁容,忽而烟消云散了。
林商洛沉声续道:“我已经替老人家止住了头部的流血,但胸口受伤有些严重,断了根肋骨,好在老人家似是年轻的时候练过些功夫,身体倒是比一般老人健硕得多,受了这样的伤,却还顶得住。不过看眼下的情形,回家是不行的了,必须在这儿留下来持续治疗几天才可保证无虞。”
住院治疗自然是免不了较大的费用支出的,但南宫月一个落魄画家,哪有什么积蓄,这时听了医生的话,心里一发憷,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笑笑,也不知该怎么回复的好。
“爸,你过来。”林婉儿忽然扯了扯父亲的手臂,示意父亲到一边说话。
林商洛莫名所以,跟了女儿走到墙角。林婉儿把嘴凑到父亲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后,林商洛忽然脸露喜色,眼光一闪,似乎更带有惊讶的神色。
他快步走了回来,连连拱手道:“原来是小女的救命恩人到此,昨夜多亏恩人救了小女,实在是感谢万分。我林商洛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可叫我夫妇二人怎么活啊!”
林商洛爱女心切,昨晚从女儿口中得知有人独自对抗地痞流氓,仗义解救自己的女儿,心中感佩不已。他在这明月镇行医多年,那些到他店里医治伤口的,多半是因为打架斗殴,也多与那些个不法分子有关。他虽然气愤,但是也无能为力,只能治一个算一个,略尽自己的一份力所能及的责任罢了。如今遇上这么一个见义勇为的英俊少年,力抗恶徒,心里顿觉激动不已,又是感谢,又是佩服。
南宫月本来还在为医药费的事情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突然听到那医生这番奇怪言语,一时之间,更是不知从何说起了。他自忖并不认识这家人,昨天夜里自己从明月崖回来,只是在家中画画睡觉,何曾救过什么人,救过这个医生的女儿?
南宫月惊得发愣,那边林婉儿听父亲说得那般严重,急忙跑上前来,拉着父亲的手臂,害羞地说:“爸——您这说的,害得别人都不好意思了。”
林商洛连连点头,道:“啊,呵呵呵,是是——既然是恩人的朋友受伤,您就尽管把他放在我家,过不了些时候,保管还您一个健健康康的人。”
言下之意,竟是不受任何费用了。南宫月虽然还是一头雾水,可是人家既然这么说,自己又没有能力支付,又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抿着嘴,“嗯”了一声,点头答应。想了想,觉得“恩人”二字实在听着奇怪,何况自己根本不记得何时救过什么人,憨笑着说:“林医生,您还是叫我名字吧,我叫南宫月,不是什么恩人。”林商洛微笑未语,只是看着南宫月,满意地点点头。
南宫月缓了缓神,忽而望见站在林医生身后的林婉儿,正自温柔地凝目注视着自己。
少女的面容青涩如水,鬓角发丝随着微风飘荡浮动,散发出晚霞般美妙的色彩,直令人痴醉迷离,情不知所起。
南宫月本就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此时见了这般丽人,不由地心跳加速,忙不迭地把头向旁边一转,但那面和林婉儿相对的侧脸犹自滚烫发红。
场面一时之间变得尴尬起来,房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街面上传来的杂乱稀疏的人声。小草抬着头,望着这三个大人,左悄悄,右看看,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心里奇怪,为什么他们忽然都不说话了呢。
就在这宁静的片刻,南宫月突感头晕目眩,气喘不上,身躯一个摇晃,竟瘫倒在地上。林商洛父女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将他扶起,在墙边的长椅上坐下。小草也是慌了神,双手抓着大哥哥的裤子,一副急切关心的样子。
林商洛医术精湛,手法娴熟,只替南宫月把得一会儿脉,便松开手来,捋一捋颔下长须,神色淡定地问道:“没事没事,从脉象上看来,只是体力有些透支了,似乎是因为在短时间内用力过猛,导致气血不济,稍微歇息会即可。”他顿了一顿,续道:“不知恩人今天到底发生了何事,那位大叔又是怎样受的这么重的伤啊?”林商洛自幼熟读诗书,说起话来也是少不了几分文绉绉的气息,他心里实在敬佩眼前这位小英雄,也就改不了口,仍旧称呼“恩人”。
南宫月坐了一会,慢慢觉得心里舒畅起来,定一定神,便将傍晚发生的冲突简略叙述了一遍,林氏父女听了,俱是惊讶不已。林商洛沉吟半晌,说道:“原来如此。恩人维护正义,震慑恶徒,确实是英勇可佩。但这龙少背后势力庞大,只怕他这一去必会卷土重来,届时恐怕……”他面露担忧之色,没有继续说下去。
“叔叔你放心,大哥哥最厉害了,没有人打得过大哥哥。我知道的,那——么高的院墙,大哥哥一下子就飞过去了。”小草忙在一旁插嘴,鼓吹着他的大哥哥,一边手舞足蹈地笔画院墙有多高。
南宫月不明就里,今天的事情整个就是完全超乎他的想象,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未来的事。心下烦恼,皱着眉头,凝神思虑片刻,终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觉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于是叹了口气,道:“您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他们再是可恶,总有天理存在,我不怕他们。”
林商洛未置可否,只是一脸忧郁。他是个无力医者,救死扶伤还能有点用,对付地痞恶霸那是天方夜谭。他承袭父业开了这家中医馆,自来也是受了不少当地恶势力的欺负,却也只能忍气吞声,得过且过。所谓医者父母心,他想起生民苦难,忽觉不忍,再加上昨日自家女儿又是受人欺侮,险遭不测,心里顿时百感交集,竟是想要流下几滴热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