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月道:“实在令人捉摸不透,那位老丈看起来并不像坏人啊。”他眉头深锁,难解其事。
琉璃正色道:“我早说过此人不简单,那日街面上见他目光闪烁不定,便猜想他心怀诡意,如今想来八九不离十了。”
南宫月十分认同地点点头,转念一想,问道:“那你说这个酒宴我们还去么?”
琉璃断然道:“去,自然要去。我倒想要看看这老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情真意实,不会隐藏,心中既对那老者怀有敌意,说话间便直接显露出来。顿时,雪白的脸庞上浮现出微微的红润之色,如山花映晚霞,更显几分娇艳。
南宫月迟疑道:“可是……万一有什么……”
琉璃打断他的话,柔声道:“你放心去就好了,有我在,一切无碍。”
南宫月看着她坚定的目光,不觉热上心头,真真的是心无挂碍了。
当下也不再多做纠结,白日无事,既然房东太太的案子已如石沉大海,没有半分消息,他便毫无挂碍,依旧到郊外习练武功。
与柳不寒的一场恶战,让他明白了自己的诸多不足之处,他不断地在心里反复模拟那场战斗,想着如果是自己,不是琉璃,又会如何去应对呢?几番琢磨之下,又总是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而对琉璃的应敌之法则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除了实战技巧,“指剑金鸣”、“乱花飞雨”、“燕落凭虚步”以及“清风剑术”,这四样璇玑门绝学的奥义都已深刻南宫月的脑海中。他闭目静思,细细体味那晚的各种功法招式,至心领神会处,便即怡然自得地看着琉璃憨憨一笑,然后就且停且试地比划起来。
琉璃见他将璇玑门武学练得越来越是纯熟,心下十分欣慰,看到练得迟滞难解的地方,亦是耐心地慢慢教导。
二人虽是一个学,一个教,却全无半点师徒的感觉,竟像是一对江湖侠侣,闲来在树荫花丛中漫步游戏一般。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南宫月将近日所学全数过了一遍,虽还不甚精熟,但总体看去已是可圈可点了。
约莫将近黄昏的时候,他回到家中,简单收拾了画具,带上璇玑剑,便出门向西赴约而去。
这路途南宫月并不陌生,他去寻找明月崖时便是一路向西。只是现在却又有些不同,那时他还是茕茕孑立的孤身一人,此时已然有佳人相伴左右,这份淡淡地柔情蜜意,温暖了他的心房,同样的景色再一次看去,竟比之前更加艳丽、更加使人欢愉。
出镇后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在右前方不远处的山岗上,层林掩映下,似有一排建筑若隐若现,南宫月原先也曾注意到过,但那时一心想着西去寻崖,所以并未细究其形貌如何。
“应该就是那儿了。”他沿着小路向山岗走去。越是走近,那排建筑越是显得威武气派,尤其在这夕阳西下的时候,一道残阳透过稀疏的林叶映照在墙头屋檐上,形成血红的霞披,愈发是光彩神秘了。
小路尽头,林木开处,一座古色古香的庄院俨然坐落在一个广场之上。说是广场,却又不像,无数的山石树木从山岗四周参差茂密地蔓延过来,突然犹如被拦腰中断,就这么凹陷出一片空地来,是以这座庄院便更像是从地里生长出的一样,浑然天成。
走到庄院近前,只见一棵棵风韵十足的绿柳沿着一丈多高的院墙依次向远处排开,庄院正门前,左右各有两头戏珠石狮昂然蹲坐,红漆铜环的大门上方,亮堂堂地挂着一个匾额——逍遥庄,字迹飘逸,颇为雅致。
南宫月素来喜爱些山水秀景,此刻见了如此古朴特异的庄院,不由地为之一叹,驻足观赏了好一会儿,才抓起铜环,扣门询问。
不闻脚步声响,两扇门却豁然打开,现出一人当中而立,拱手作揖道:“先生请进,家老爷正在大厅等候。”此人正是日间上门送帖的青年人,他竟像是早就知道来人是南宫月一般,就这么开得门来,将人引入庄内。南宫月心中奇怪,却也不便多问,跟着那青年人进庄。
绕过前院萧墙,走在方正厚实的大理石板铺成的路径上,眼见偌大的庭院之中植柏森然,不觉有种莫名的激动心情,仿佛身处这样的环境中,人的气质、身份和地位都被无形中提高了几分。
上了数级宽长的台阶便到了大厅,迎面一人脚步沉稳而急促地走上前来,笑盈盈道:“哈哈哈……先生能够应邀前来,真令寒舍生辉、陋室添彩啊!老朽这厢有礼了!”说着便欲俯身行礼。
此人正是那神秘老者。南宫月连忙将他扶住,道:“老丈不必如此啊!我是晚辈,怎担得起‘先生’二字?我画技拙劣,能得老丈您的赏识,怕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感激您还来不及呢!该是我给您行礼才是。”言罢,也是低头拱手拜将下来。
老者同样地伸手要将他扶住,然而这一扶却犹似扶在了铁板石墩之上,一瞬之间竟是扶不起来,他笑盈盈的脸上陡然色变,心中暗暗惊呼。
其时南宫月的斗转九天功已练得相当纯熟,就算不刻意运转内力,举手投足不经意间也会携带一点内劲。当下敌我不明,一切行止以自然为主,他又不会做作,只想真真地给老者行个礼,赤子之心无半分遮掩虚假,如此性情之下,行出的那一礼拜力道委实不小,只是他自己并不知晓罢了。
老者正要试着加上劲力将南宫月扶起,好在南宫月甚是礼遇,知人来扶,不想令对方尴尬,便马上顺势直起了身子,脸上兀自憨笑如常。
老者捏了一把冷汗,但随即只作无事,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画作之才斐然超群,本就该当得起这‘先生’的称谓。你我虽是年长有别,然在此之境,确该有此之称。”
他饶有兴致地捋捋长须,接道:“不过,既然小兄弟不喜欢,你我何不妨便如我那请帖上所说,结个忘年之交,如此,诸多凡尘礼节,大可一并省去,岂不乐哉?啊?哈哈哈……”说话间,大手一挥,声情并茂,洒脱之极。
老者热情太盛,南宫月无法拒绝,只好尴尬地笑笑,道了声:“但听老丈吩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