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挂断电话,使劲搓了一阵子手,然后掖进袖口里。就像个头一次进城的老农帽子。冻得哆哆嗦嗦的东瞧瞧西看看,终于在三条胡同后街的一个弄堂里找那家孙国辉向我大力推荐的如家宾馆。里面的前台是一个胖乎乎的大姐。对我笑脸相迎“住吗,我们这是市里最便宜的了”。
我点点头,交了七天的房钱和200块钱押金。
胖子那脸马上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得冷冰冰的带我下了楼梯。我说“上面不能住人吗”?
她说上面是标间贵,你就住地下吧。
她头前领路,一路七扭八拐的。我又说“你们这个宾馆不会是古代的古墓里的墓道改的吧”。
她说是,我这就带你去地宫。
我走在里面感觉比走在大街上还冷,胖姐一身肉乎乎的,还穿着棉拖倒是满不在乎。”到了“
她用电子钥匙打开房门,我走进去一看”你这是如家宾馆吗,我看还不如家呢“。六平米的小间,里面就一张单人床,连个床头柜都没有,墙壁乌漆麻黑的,就跟这里发生过火灾似的。我再摸摸暖气片,比外面的路灯杆子暖和不了多少!
胖姐说“爱住不住,房钱能退,押金不退”。
我点点头说“我没说不住,有电视吗”?
胖姐说“上次一个客人来住,结果电视爆炸了,发生了火灾,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你要是想看我找电工在给你搬一台过来”。
我说算了,你们这人的脾气不好,家电的脾气也够暴躁的,把钥匙给我就行了。
胖姐把钥匙给我,就抱着膀子说“真冷我,我得上去了”。说完转身扭着******棉拖贴着地皮,一路连跑带颠的小蹭步。、
我眼看她要拐弯了赶紧追问一句“开水在哪”。
胖姐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声音却从那边传出“你出门左拐左拐再左拐”。
进了房间关门关灯,我浑身就跟散了架似得,躺在冰冷的床上一动不动,不知不觉带着浑神的酸痛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天还没亮,我合上眼睛又睡,又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天还没亮,我再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的厉害。天还没亮。这饥寒交迫的夜晚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男的不知道,女人的声音尖酸刻薄一听就是胖姐。
男的说“比我家地窖都冷,你这是停尸间吧,连个天窗都没有”。
胖姐说“爱住不住,房钱能退,押金不退”。
男的说“我也没说不住啊,言论自由懂吗,我这是发表感慨,赶紧把钥匙给我,这大早上的就惹一肚子气,我放好行李还得出去吃早点呢“!.
我捂着饿瘪的肚子打开房门向外看,一个165CM不到身材很敦实的男的大包小包的拎着不少东西,胖姐扭着******已经走远了。。
“大哥,这会儿几点了”
敦实男看着我说“你在这住多少天了,都不分昼夜了吧,我就告诉你是白天,几点?你自己想去吧“。说完就拎起最后一个大包裹进了房间。
我往外走,路过敦实男房间的时候,听见里面有歌声”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最美不过夕阳红.。。“他房间居然有电视,夕阳红的直播时间是上午九点吧。
走到宾馆的前台,胖姐正吃着煎饼果子在电脑前看电影。我看着挡不严实的棉门帘缝隙间透出的一缕阳光我说“重回人间的感觉真好”。
胖姐放下煎饼果子拿起一杯豆浆喝了两口对我说“好啦别抱怨了,都住一宿了,咦!你怎么瘦了”?
我说“不是我瘦了,是我消肿了”。
我坐到她对面的一张沙发上给杨天佑打电话,杨老师在这会应该放寒假了。他说一会找我去网吧干游戏去。就挂了。
我又问胖姐,煎饼果子哪买的,我也要去买一套。
胖姐说:广场小十字路口,要买赶紧去,大娘要收摊了,要不一会城管的该来罚钱了。
这条道我熟悉,出了门直走左拐直走,就到了。孙国辉今天来的比昨天还早。令我诧异的是记得孙国辉说他不抽烟的,今天却吊着根小烟卷津津有味的蹲到地上看俩老头下棋,而且抽完一支烟,马上接上另一支,打火机都不用,直接对着。
我吃着有点烫嘴的煎饼果子,走过去踢踢他的屁股说“老头,腾个地方”。
孙国辉看看我,蹲在地上往左边挪了挪。我挤进去蹲下。
孙国辉低声的说“小伙子,昨天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我突然想起来狼哥那边的供货渠道我没发给他。就压低声音说“等我今天晚上没在如家冻死,就发给你”。
我俩不再说话,或者说是我不再说话。
孙国辉那嘴皮子叭叭叭的,一会就把下棋的俩老头气胡子都撅起来了“我说孙子,你能不能消停的,观棋不语真君子”。
孙国辉理直气壮的说“我说我是君子了吗?着满盘的尔虞我诈,诡计多端,谁敢说下棋的是君子啊,你要是君子,你把老将放他炮门上”。
老头说“那你就是孙子”。
孙国辉狠狠点点头说“对,我就是孙子,我爷爷的孙子,你就没给人当过孙子呗”。
老头说“我给人当孙子那会,你连个精子都不是”。
...。
孙国辉掏出一根烟,对着了,撇了烟屁。坐到另一个老头的对面开始摆棋子。
“人才呀”我直起身体仰杨长叹,孙国辉着嘴,颇有点九品芝麻官的风范。
杨天佑瘦瘦高高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俩一同去了网吧。一玩就是一整天。晚上我俩一起吃了碗饸饹面。杨天佑说他找好了一份家教的活,明天就不能陪我砍传奇了。我点点头说,那我明天也不去了。
接下来的五天,只要太阳一出山,我就从如家地窖走出来,跑去广场晒太阳。孙国辉天天早上看一会下棋,不出十分钟准能刺激跑一个,人家老头临走还说自己这老皮老脸的都让他给说成薄皮大馅十八个褶了。以后在朋友圈,娱乐圈,象棋界,没法混了。孙国辉笑呵呵的目送着薄皮大馅离开,然后开始下棋,一下就是一整天,到了中午他就打电话叫外卖,一碗热气腾腾鲁师傅的刀削面加半斤小刀
,又或者三俩徐记灌汤包一碗混沌外加两瓶小啤酒。
我在边上虽说耳朵都被他叭叭叭的磨出老茧来了,但还是耐住噪声与口水,一看就是一天。
“小伙子,看了五六天了吧,也不说话,挺有人品呀,来,咱俩杀一盘,看看你在老哥哥这学着多少东西“。孙国辉主动向我挑战。
我坐到他对面。一言不发摆开阵势。
”哎呦!二龙出水局啊“孙国辉叼着小烟卷,眯缝着眼睛看着棋盘说“看来我只有舍车保帅了”。
我没搭理他。也没吃他车。一招卧槽马压住将门,只等车压底线釜底抽薪,让他上天不能,入地无门。
他见此大惊。而我也迎来了旁边观棋的几个老头热烈的掌声。有个老头激动的热泪盈眶,非要拉着我跟着老哥几个找家馆子喝二两。
我婉言谢绝,抄起孙国辉喝剩下的半瓶啤酒,起身一仰脖干了,而后径直离去。感觉到他们默默的,如痴如醉注视着我的背影,颇有点世外高人的感觉。我忍不住的得意,在刺骨的寒风中吟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只叹尘世如潮,人如水!何时归!提剑跨骑挥鬼蜮,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夜雨八方战孤城,平明剑气看刀声。侠骨千年寻不见,碧血红叶醉秋风。
胖姐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感冒吃错药了,居然给我房间里给加了个电暖风。我一问才知。原来是爱看下象棋的那几个老头,今天碰见胖姐打听我来这。胖姐说我住如家的地下室,几个老头扼腕痛惜”象棋界的青年才俊,战败老人帮里不败神话孙国辉的少年英雄居然过的如此落魄。居然还住地窖。为此胖姐还流着大鼻涕很泼辣风流在大街上给几个老头理论了一通,最后几个老头商议每人掏点退休金给我买了个电暖风,托胖姐给我带过来。
胖姐对我说”退房的时候把电暖风给我留下“。
晚上也不知几点!一阵电话声把我吵醒。
我接通
孙国辉直截了当的说”时间11月23号23点前后,地点天都国际酒店。方式一枪爆头,杀吴正帆“。
我说”你打错电话了“。
孙国辉那边嘶力竭的喊道”什么!你是谁!在哪,我现在就去灭口“!
我说”没事,我就是提醒你一声,下次打电话的时候,记得问清楚对方是谁,万一我手机在别人手里掐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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