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老僧要救它?”白衣老僧淡淡地说。
“它是我的好朋友,我很喜爱它,它是那么活泼、可爱,人人都会喜欢它,希望它能好好的活下去。而且它没了父母,已经很可怜了,你们出家人不是总喊着要以慈悲为怀吗,难道就不应该救救它?”莫渊有些激动。
“莫施主的这种喜爱,是自私的爱,是为了让你能经常看到小麋鹿,经常能享受到和它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你的这种爱是狭隘的,是将各种动物区别对待的爱,你可知道,鬣狗也有自己的孩子,如果他们捕不到食物,它们的孩子也会饿死,难道它们的孩子就该被活活饿死?而小麋鹿就该活下来?”
“可鬣狗是那样的丑陋、肮脏,没人会喜爱它们,就是它们被活活饿死,也不会有人可怜它们。”莫渊恨恨地说。
“人类就是这样,总是带着有色眼睛来看待世间的万事万物,总是以自己的喜好来判断事物的好与坏,对自己有利的就认为是好的,对自己不利的就认为是坏的,殊不知,这一切只是自然规律而已,不管你认为它怎样,它仍然在按照自己的规律在运行。
当你的爱局限于自己时,你就是在和其他所有的人在抗争;
当你的爱局限于家庭时,你就是在和其它所有的家庭在抗争;
当你的爱局限于你所在的国家时,你就是在和其它所有的国家在抗争;
当你的爱能包容整个宇宙时,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和你抗争的了。
当人能够看透这一点,就会用大爱来看待万事万物,做到渡己,渡人,渡万物。”
“说的好听,如果你遇到鬣狗要吃小麋鹿,你当时在场,你会怎么做?”
“老僧会让鬣狗先吃掉老僧。”
莫渊沉默了。
“可是,如果鬣狗吃掉大师,又去吃小麋鹿呢?”莫渊喃喃地说。
“那就只能顺其自然,缘起而聚,缘灭而散。或许鬣狗吃完了老僧后,小麋鹿已经跑远了,或许有一天,它们又遇到小麋鹿,吃掉了它。世事无常,又是谁能左右的了的?”
“刚刚对大师多有冒犯,请大师原谅。”莫渊有些愧疚。
“老僧从来都没往心里去,何谈原谅?”
莫渊心头一颤。“大师的境界,恐怕莫渊一生都难以企及。”
“不,老僧检验过莫施主的意识波频率,莫施主所有与佛性相关的意识波频率先天都呈显性,以莫施主的悟性,只要勤加修行,境界必定在老僧之上。老僧大圆满境界梦到的是一镜湖水,莫施主大圆满境界梦到的将是一片汪洋。
不过,莫施主的情执太盛,如果不能去除情执,最终很难达到大圆满之境。”
“情执?”莫渊皱了皱眉。
“嗯,莫施主对小麋鹿的情执,对父母的情执倒都还在其次,莫施主对心中那个她的情执,才是莫施主修行的最大障碍,它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无时无刻不压在莫施主的心头,令莫施主的心无法呼吸,无法清净,无法自在。”
心中的那个她?莫非白衣老僧说的是-阿兰?莫渊陷入了沉思。
这天夜里,莫渊梦到了阿兰,那个与莫渊相恋了五年,最终离莫渊而去的女孩。在梦里,莫渊和阿兰结婚了,穿着婚纱的阿兰楚楚动人。现场来了许多亲戚朋友,莫渊的父母也在场,大家吃着、喝着、笑着,莫渊从未感到如此的幸福……。
梦境一转,莫渊和阿兰站在豪华游轮的甲板上,眺望着蔚蓝色一望无际的大海,享受着明媚的阳光,清凉的海风,莫渊握着阿兰纤细的手,一同默默地,享受着结婚旅行的美好。
忽然,乌云翻滚上来,顿时,黑天暗地,狂风骤至,整个游轮剧烈摇晃起来,不远处一个通天巨浪,正快速地向游轮袭来。
“快跑!”莫渊拉着阿兰就往船舱里跑。
当莫渊的左手刚抓住船舱的把手时,巨浪已至,“啪”地一声撞击,游轮瞬间倾斜起来,随着倾斜角度越来越大,莫渊感到自己的双脚滑了下去,左手的受力陡然增加,他左手吃力地抓住把手,右手死死地拽着阿兰的手,阿兰的双脚已悬在空中,整个人在空中不住地摇晃,每一次摇晃更增加了莫渊左手的受力,莫渊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左手在慢慢地滑落。
“抓紧我的手”,莫渊对着阿兰大喊,颤抖的声音瞬间被海浪声淹没。
阿兰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莫渊,脸上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一滴晶莹的泪珠从脸颊划过。她握着莫渊的手突然松开了,带着对莫渊的凝视,带着对莫渊的微笑,带着对莫渊的眼泪,阿兰就像一只洁白的蝴蝶,缓缓地飞落到了汹涌澎湃的海面上,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旋涡,洁白的蝴蝶被卷了进去,瞬间消失在了茫茫大海里。
“不!……”,莫渊的嘶吼响天彻地,他毅然地松开了左手,身体不断下坠……。
莫渊猛地从梦中惊醒,他想着刚才做的奇怪的梦,阿兰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的梦里?难道在我的潜意识里,她一直都在?思绪将莫渊拉回到了大学时期。
阿兰,是莫渊在大学时期的同学。在经过了三年炼狱般的高三生活后,进入大学的学子们终于呼吸到了久违了的自由的空气,轻松的课业,丰富的活动,多样的社团,兴起的网吧,让象牙塔里的学子们终日忙碌,乐此不彼。
然而,莫渊并不属于其中的一员。他每天三点一线,除了食堂、宿舍,大多时候,你都能在自习室或图书馆里找到他,学习似乎是他唯一的兴趣,但其实只有莫渊自己心里清楚,他别无选择。自己家境贫寒,只有学习好,各门功课都拿到优异,才能拿到奖学金,才能减轻父母的负担。
为了能多赚些钱,莫渊额外还做了两份家教,每小时五十块,这对于莫渊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收入了,要知道父亲在砖窑厂辛辛苦苦搬一天砖也只有四十块钱。每当寒暑假,莫渊都会申请留校,找一份兼职来做,他发过传单、摆过地摊、在工地搬过砖、干过绿化……,不过最经常做的是在饭店当服务员,一方面是招这类兼职的比较多,另一方面,当服务员相对稳定些,而且一般包吃住,虽然莫渊住在学校,但吃上也能省下不少钱。
莫渊在学校里没有什么朋友,每当舍友喊他一起去网吧打CS(反恐精英)时,莫渊不是说去自习室,就是去图书馆,渐渐地,大家就都疏远了他,没人理解他,背地里都叫他莫呆子,每天只知道学习。在校园里,他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像莫渊这样的书呆子在大学校园里少之又少,其他人的校园生活都很丰富,除了阿兰。
阿兰也处处显得和大家太不合群,不爱化妆,不爱打扮,不爱参加社团,莫渊经常能在自习室或图书馆遇到她,她不太爱说话,每次莫渊碰到她,大家也就是点一下头。到了周末,大家都出去玩了,只有莫渊和阿兰两个人在自习,总归有一个人作伴,莫渊心里对阿兰有一种莫名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