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施主,今天已经是约定的第七日了,也是老僧和莫施主最后一次谈话了,明天,老僧就送莫施主出崖。”
白衣老僧把莫渊从痛苦的回忆中拉了回来,莫渊怔了一下,没想到七天这么快就要过去了。
“莫施主,开始你今天的问题吧。”白衣老僧气息微弱。
“大师,今日就不谈了吧,您好生休养。”莫渊实在不忍让一个即将圆寂的老人还说那么多话。
“不,约定就是约定,一旦立下,必须完成,不要让老僧带着遗憾离去。”白衣老僧异常坚决。
“好吧,跟大师相处七天了,能不能给我讲讲大师的身世和经历,让我多了解您一些。”莫渊突然感到有些伤感,这几天和白衣老僧朝夕相处,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
“嗯,老僧法号一空,出生于藏族一个牧民家庭,在老僧五岁那年,家人在游牧途中碰到了小昭寺的一位禅师,这位禅师一直跟随老僧一家游走了三天,父母觉得奇怪,就把这位禅师请进帐篷,奉上糌粑和奶茶,问其缘由,这位禅师说老僧有天生慧根,此生注定入禅寺,修佛道,往极乐。听了禅师的话,父母就将老僧托付给了这位禅师,让他做老僧的师傅,带老僧出家。”
“大师当时还那么小,父母怎么舍得?”
“在当地,僧人是一个令人尊敬的职业,能吃饱穿暖,还能教化众生,在他们眼里,教化众生能获得无穷无尽的福报。而且当了僧人,老僧就不必像他们一样四处游牧,居无定所,过着衣不附体,食不果腹的生活。此后,老僧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每日跟随师傅诵经、吃斋、念佛。
随着修行,老僧发觉,经书为世人展现了崇高的精神世界,这种精神世界与世俗的物欲世界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世俗世界追求物质享受,经书却教导世人六根清净,五蕴皆空;
世俗世界崇尚努力、奋斗,经书却教导世人世事无常,缘起而聚,缘灭而散;
世俗世界崇尚欲望、金钱、权力,而经书却教导世人一切皆虚妄,欲望是痛苦的根源。
……。
一个是世间法,一个是出世法,老僧认为若要用佛法这部出世法去指导物欲炽盛的世间法,就必须将两者统一起来。
而且,老僧认为只将自己关在寺庙里诵经、念佛,研究佛法,并不能找到将两者统一的方法,只有走到世间去,充分了解世间法的运行规律,将世间法和佛法充分比对,才有可能完成二者的统一。老僧花了整整三十载来做这件事,这也算是老僧的另外一种修行。
从此,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都留下了老僧的足迹:
有时老僧是一个农民,在田间观察禾苗的生长;
有时老僧是一个工人,在车间聆听轰隆隆的机器声;
有时老僧是一个渔民,在摇晃的甲板上嗅着夹杂有鱼腥味的海风;
有时老僧是一个攀登者,在泰山俯视一览众山小的壮观;
有时老僧是一个跋涉者,在罗布泊孤身一人穿越茫茫荒漠;
有时老僧是一个读者,在大英图书馆里静静地阅读;
有时老僧是一个哲人,在雅典广场想象着和苏格拉底等众多先哲们进行着辩论;
更多的时候,老僧是一个僧侣,辗转于世界各地的寺庙,和高僧们探讨着人生和宇宙的真谛。”
“那大师最终完成了两部法的统一吗?”
“统一了但又并未统一。”
“这个怎么讲?”
“越是研究,老僧越是发现两部法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佛法否定动,强调静,仿佛在把人的动的属性弱化为植物的静的属性。”见莫渊一脸疑问,白衣老僧继续说道:“佛家有个名句“莫要说,一说便是错;莫要做,一做也是错。”不说也不做,整日把自己关在寺庙里打坐、诵经,莫施主想一想这像什么?”
“像什么?”莫渊还是不解。
“像不像莫施主眼前的这朵五色莲花,不说也不做,静静地立在那里,无欲无求,无喜怒哀乐,无痛无苦,所以老僧说佛法是在把人的动的属性弱化为植物静的属性,一说一做都意味着欲望。而世间人不可能不说也不做,因此两部法不可调和。”
“那大师说的统一了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老僧前面提到的电磁相互作用力。”
“就是说动物和植物本质上都是由电磁波构成的,都是电磁体,既然动物和植物都具有同一本源,那佛法和世间法也便统一了。”莫渊似有所悟。
“嗯,佛法为世人描绘了一个愿景,一个更加和谐美好的世界的愿景,是代表了世俗中更高层的精神世界,是世人在为了自己的欲望付出惨重的代价后,才会回归的精神世界;是世人饱经世俗历练后才会看透的精神世界。”
白衣老僧继续说道:“后来就是老僧为了开启松果体来到这山洞修行,莫施主也都知道了。
老僧的最后一个问题是:莫施主既然决定要到世间去修行,你打算怎样去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