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气呼呼地在石桌旁坐下:“我问你,小炊镇是怎么回事?”
“小炊镇?”老者不禁皱眉,“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许碰吗?”
说话间,他拾起被陈玄扔桌上的一叠资料。
最上面是几张,照片极为模糊,勉强能看清是人形轮廓,而且显得极为臃肿。
“这是……”老者的目光一凝,强大的精神力弥漫而出,瞬间就完成了所有资料的浏览,而后从中抽出一纸画像。
纸上画的是一种堪称诡异的东西,它像是一具活过来的尸体,浮肿得犹如气球。
画像下面是一行小字,对这怪物的特征进行细致描述。
——这是一种神秘现象,魔力会对科技设备的运作产生干扰,二级法师的全力爆发就能造成相机等设备严重失真,因此,对魔法现象的记录需要各类基础手段的辅助。
“现在不是我们去找麻烦,是麻烦找上门了。”陈玄叹了一口气,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在半夜睡得正香,肚皮忽然变成了马蜂窝,有一群虫子向外钻。”
老者仔细看了一遍行动报告,了解圣安墓园的事情始末,又打开一个小采集管,检查里面的淡黄色脓血。
“这……”他沉吟了一下,将画像摊给对面那个长眉长须的老人。
老人抬眼看了一下画像,沉默不语,按落一枚白子。
老者叹了一口气,将资料整理好摆在桌角:“既然已经封印了,那就继续封印吧。”
陈玄顿时来了脾气:“你把话说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者看向棋盘,提起一枚黑子:“一头……一位魔兽,有智慧、能交流的魔兽。”
转头看见陈玄惊诧的表情,老者嘿嘿一笑:“它是从云海山脉出来的,那时候我们对魔力的认知还很粗浅,根本无法理解那样一种生物。
我们集结了当时最强大的力量——三个四级法师,十七个三级法师,依旧无法将它杀死,最终只能选择封印……将光痕之城建在那里,让安澜负责守城,就是用来镇守它的。”
“那这些活尸又是怎么回事?”陈玄追问。
“这有点像僵尸的手段……它是一头黑系魔兽,对死灵系的东西很感兴趣,当时又刚好是僵尸大举入侵的时候,应该被它偷学了些什么。”老者将手中的黑子按落,又补充了一句,“即使被封印,它的力量依旧能影响外界,你回头查一查这些尸体的来源,额外布置几个结界。”
“好。”陈玄点头,又迟疑地问道,“当初你给我标记了四处禁忌,难道全都封印着魔兽?”
老者又提起一枚黑子,缓缓按落:“嗯。”
陈玄没再说话,低头思索。
过了一会,老者才又说道:“这件事发生得蹊跷,学院的培养计划得抓紧进行……另外,联盟现在怎么样了?”
“你把这烂摊子扔给我,还问我管得怎么样了?”陈玄哼了一声,瓮声瓮气地回道,“倒是有件事,‘灵神教’有些消息,据说是摸到了七级法师的晋升思路。”
闻言,老者提着棋子的手滞在了半空。
“七级法师……”老者仔细沉吟一番,之后才落子,“让宗教那边选几个人,加入‘织光’,协助研究。”
“让宗教加入织光?你可得想清楚。”陈玄吓得连忙道。
“织光已经运作了两百年了,却始终没有弄清楚‘魔法’是什么,在这条路上,宗教一直比我们走得远,也更能让人们信服。”老者稍显落寞地说道。
“可是我们已经给了宗教自由,甚至让他们独立出去,建立了自己的国家!”陈玄立刻道。
“既然他们的实力更强,就该让他们负责更多东西……也许未来,联盟也要由宗教来主导。”
陈玄一双眉气得倒立:“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信了他们‘神啊鬼啊’那一套?”
“我不信!我当然不信!……但现在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老者的语气里夹杂些许悲戚,“我们得活下去,谁的办法有用,我们就得听谁的。
如果‘魔法’真的来自某个神秘存在,那万一我们的研究触怒了他,他不再借给我们力量,我们该拿什么去和僵尸们反抗?用一百年前那几支大烟花?那东西没用啊……”老者摇了摇头,按落一子,“无数人用性命证明过了,那东西没用。”
“可如果魔法真的是来自别人的力量,即使摆脱了僵尸的控制,我们依旧要受别人的摆布,那是另一个牢笼!”
老者又提起一子,却迟迟未落:“要先迈出一步,先走出去,才能知道外面究竟是天空……还是牢笼。”
“不行。”陈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联盟现在归我管,我不听你的。”
说罢,陈玄转身离去,转眼就在竹林中隐没了。
又过了一会,在老者对面,那个长眉长须的老人终于开口,他嘴里没剩几颗牙,说话含混不清,声音极为苍老,仿佛行将就木。
“就这样放他走了?”
“他不是当年的混小子了,回去会开会讨论的,”老者颇为放心地说道,“他会说出我这番话,然后像我一样挨顿骂。”
长眉老人点了点头:“你也不是当年的愣头青了,懂得瞻前顾后了。”
老者只能叹息道:“生死存亡,容不得不多想啊……”
老人将手中的白子落下:“可是你输了……”
棋盘上,五枚白子刚好连成了直线。
老者一愣,抬手就将棋盘打乱了:“这局不算!”
他烦躁地嘟囔道:“我那混账徒弟不听我的,你这混球师父还欺负我。”
“还不是怪你太没用了。”老人慢悠悠地说道,长胡子和长眉动了动,似乎是在笑。
“你还有脸说!”老者抓起一枚棋子就砸了过去,“你这老不死要是早点成七级法师,哪还有这么多事?”
面对砸过来的棋子,老人强大的精神力涌出,周身魔力瞬间凝固,将这一枚棋子定在了面前。
他嘿嘿笑了两下,声音嘶哑尖锐,仿佛夜枭的嘲弄,在竹林中回荡,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