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家庄里,出现一队堪称“奢华”的骑兵,尽管使得有些人感到不满,大院里的气氛却还是再度热烈了起来。原因无他,二十名骑士全是堪称貌美如花的少女,最为重要的是个个身着得体的劲装汉服,皮甲战裙大红的披风,虽然还留有北山最具特色的锥髻,但脸上个个洁白如玉不见一丝黥纹。据说,巧麻溜的少年骑兵也是着汉服,脸面上无黥纹,可一群臭烘烘的野小子哪有这般的香艳场面吸引人。
巧二姐早就欢跳着迎了上去。花蝴蝶一样的骑士翩然下马,动作整齐利索,优美得一塌糊涂,顿时赢来一片喝彩声。更有几个年龄大些的忍不住狼嚎起来,其实也还远没有到慕少艾的年纪,瞎起哄而已。
巧二姐牵着骑队里当先一名女子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看样子两个人极为熟络。那女子却只是用眼角余光冷冷地扫视了巧巧一眼。这就没法子了,巧巧只得咳嗽一声,在脸上堆出一副满面春风的模样,准备上前见礼。好在不用磕头,否则巧巧宁愿找根树杈子把自己吊死,毕竟面前的这个少女也才十三岁,做“老鬼”刘文彪的老姨年龄上也太小了些。
巧巧不敢看那张精致的脸庞,打躬作揖嘴里有声没气地含糊了声“小姨”,这边就打算着逃走了。布酷布泰却郑重其事地想要跪下磕头,他们是初次见面,这也是应有之仪。
脸颊上带着两朵红晕的乌日娜,略略有些矜持地回了一礼。伸手虚托布酷布泰的手臂,将拐杖重新架在他的腋下。淡淡地道:“你的少年军不错,面对数倍之敌能做到临危不乱进退有据,确实难得。只是为将者更需谋略,不可一味恃勇而骄,轻敌冒进,你当谨戒之。”说话的语气不温不火故作一副老成的模样。
布酷布泰心中虽有老大的不高兴,但也明白,这些话必然是乌日娜转述自苏萨麻麻的话。当下躬身道:“谨受教!”
“姐姐,他的少年军要是装备上更好的兵器,训练再久一些,必然会更加的厉害,你说是不是?”
“姐姐?”巧巧惊愕地瞅着巧二姐。北山人虽然还保留着野人的许多传统,可是基本的伦常应该有啊!这么乱叫一通算怎么回事?
“格弗荷,少年军是北山人的少年军,可不是我布酷布泰的少年军!”显然,相对于巧二姐对乌日娜奇怪的称呼,布酷布泰更在意别的,于是插嘴道,“少年军自家事自家知,无须别人来操心。雏鹰终究要靠自己丰满羽翼,才能自由翱翔苍穹之上。”
乌日娜一副俊俏的脸庞顿时变得阴沉下来,看一眼抱着手站在旁边大睁着眼睛作一副惊诧状的巧巧,再看一眼已经是泪光莹莹的巧二姐,向布酷布泰冷冷地道,“布酷布泰!你什么意思?是对大萨满有所不满吗?”
布酷布泰摇摇头道:“不敢!布酷布泰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非议老祖宗。”
乌日娜冷笑道:“量你也不敢!以你一个小小的千人队,又算得了什么?收起你的骄傲,等有一天真的羽翼丰满,想要振翅高飞的时候再来跟大萨满谈论自由不自由的事吧!”话是对着布酷布泰说的,眼睛却在巧巧脸上刮来刮去。
巧巧被乌日娜瞧得浑身不自在,尴尬异常,正不知道如何区处,忽见众少女当中抬着一人,双手双脚被绑缚着串在一杆槊柄上,披头散发的模样极为狼狈。刚才居然没有发现。这时伸手一指道:“那就是艾宁古了?”
乌日娜也不回头更不答话,摆了摆手命少女们抬着那个状若野猪的家伙迈步走向正堂大厅。走到半路觉察到巧巧没有挪步,回过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巧巧提溜着身上套着的皮筒子,好让里面的燥热之气通过个个孔洞向外发散,这玩意儿在太阳底下晒得久了,就像是个蒸笼。涎着脸向刚才受了委屈的巧二姐道:“二姐,听说你又研制出了几款特殊香味的肥皂,可不可以拿来让小弟试用一下?”
巧二姐瞅了一眼布酷布泰,嘟着嘴道,“都是没良心的!我留着跟曹家集的商人换钱换粮,才不会给你们用!”
布酷布泰微微一愣道:“那个叫做肥皂的东西竟是你做出来的?当真是个去污的好东西!我闻着里面似乎还有硫磺药草的味道……”
“今个儿请你吃‘冰激凌’怎么样?”巧巧打断布酷布泰的话向巧二姐诱惑道。
“还吃什么呀……”巧二姐发现了乌日娜看过来的目光,向巧巧努努嘴道。
巧巧假做不见,嘟囔道,“几个老不死的说是来请罪,哪里有一点请罪的样子?摆明了是要保下那两个王八蛋!老祖宗好不好的又给弄来个小姨,既然都能从我爹手里把人绑来,放谁不放谁的还由我说了算吗?反正我在不在场是一个样儿,眼不见为净!”
巧二姐闻言瞪大了眼睛,这番言语既大逆不道又难掩自暴自弃的意味,哪里像是一族首领说出来的话。
见了巧二姐惊愕的表情,巧巧微微一笑,一手挽起一只手臂,带着二人向东跨院走去。
所谓东跨院其实就是掩在一个月亮门后的一个小小庭院,院子里止有两间土坯草房,一间作为小小的食材仓库,另一间平日里用做厨房。
把听到动静兀自睡眼惺忪的厨子老王赶出去,关了院门,巧巧就莫名其妙的开心起来。
自从巧家庄有了“花牛”,巧麻点的厨房就根本不缺牛奶这东西。收罗仓库之后发现,这家伙居然在上次谈过“奶粉”之后真的捣鼓出了这东西,尽管非常少量,但足以证明这是摸着了一点门路。不知道这家伙把制作奶粉的小作坊安置到了哪里,保密做到连巧巧都不知晓。
三个人开始分工,巧二姐对于制作奶酪是有经验的,自然不需吩咐。对于制冰巧巧还停留在嘴皮子上的阶段,一趟下来费了老大的劲,浪费了不少从“瘟死老毛子岛”运来的硝石。
巧二姐早早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正挥汗如雨地一边将熬制好的蜂蜜晾凉,一边帮助布酷布泰在一块铁板上烤制脆皮鸡蛋卷筒,猛一抬头一个白白嫩嫩的屁股就在头顶上,嗷地一嗓子弹簧一样窜出了茅屋。
“什么鬼!搞得像是没见过我光屁股一样!”
“呸!”跳到当院的巧二姐戳指骂道,“不知羞耻!”
“我才七岁!”
“八岁!”
“好吧,但是……你不是一样没裹兜裆布吗?”
“几时……哇……呜……你不要脸!不要脸!”
“谈不上吧?咱北山人啥时候忌讳过光腚?老布你说!”
“这个……这个……什么鸡蛋皮要烤糊了……”布酷布泰一脸的尴尬,话说他干的是烧火的活计,热得更是够呛。
“我去告诉呱哇楼阿姨,你欺负我!呜……”
“等等!”
“你还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过来把这些做好的‘冰激凌’拿去送给我娘,你们娘们儿一边吃一边告状。”
“你不要脸!我才不过去!”
“好吧,你瞧瞧,我把雀雀用布裹起来了。这样总行了吧?”
“你不要脸!布酷布泰,他真把……恶心的屁股裹起来了吗?”
布酷布泰摇摇头,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将一只洗净了的托盘盛上冰激凌正要往出走。被巧巧拦住了,数了数,从里面捡出两支来。大声说道:“我出来了!”
巧二姐迅速捂住了脸,却从指缝里偷偷往外观瞧,见出来的是一瘸一拐的布酷布泰这才放下了手,红着脸接过托盘兴匆匆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骂道,“你们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躺枪的布酷布泰毫无自觉,舌头一伸一缩地没几个回合一支冰激凌就消失了大半。他已经吃了三支,看样子再有三支也不见得会收手。
在巧麻点的书房里还有几人,阿布、巧毡、巧葛朗台以及地主巧麻点,当然巧巧也在这里。门口站岗的巧八看一眼刚刚从“瘟死老毛子岛”回来的巧七,举起手里的“冰激凌”哥俩碰一下,抖抖眉毛一脸的得意。小心地舔一口流淌在手指上溶化了的汁水,冰冰凉凉甜甜蜜蜜,骨子里都透着畅快。话说这东西以前可是听都没听说过的。
听着满室滋溜滋溜的舔舐声,看着托盘里变得越来越少的“冰激凌”,巧麻点干着急,没奈何,他需要先喂饱趴在床上不停哼唧的那位仁兄才行。
不得不说兄弟们当中还是巧葛朗台最是厚道,慢条斯理吃完自己分到的那支“冰激凌”就再也没有向托盘多看一眼,主动接过了喂食艾宁古的责任。
“这样的天气如果还能持续十天,今年的粮食就有望获得丰收。我计算过,一亩水浇地最少能产麦一石半,旱田也能亩产糜子一石,其余如高粱之类不计,总收成当在三十万石上下。”阿布将桌上的油灯拨亮了些,语带兴奋地说道。
“不行!”巧巧道,“我是说在我给你做好一支假脚之前不许你到处乱跑,你不用故意让我看你刚长出几两肉的小脸。另外,就算有了假脚,以后也不许你再像以前一样身边没个遮拦。想要去哪里必须由巧葛朗台派人护卫才行。”
阿布心思被拆穿想要争辩几句,巧巧摆摆手道,“这件事情没得商量,谁叫你长得文文弱弱地又不喜欢练武,要不然也能将庄丁抓在手里。今年的秋收你就在这里遥控,具体的事情由巧葛朗台和麻点来负责,布酷布泰的少年军也要参与进来,策应弹压各处可能会发生的暴力抗捐事件。各个庄子的税赋由庄丁们自行催缴,催缴不力的就是杀庄丁头目另换新人,再不力所有庄丁一体斩杀!我们只收三层,其余不管,至于庄丁多收贪墨的,一经查实杀无赦!这一点要跟他们说清楚。我想特别说的是,对于听话缴粮的庄子,开具收粮凭证,冬季凭此发放等量的肉食、咸鱼、海菜补偿给他们。
阿毡,你不要急,咸鱼、海菜自然由‘瘟死老毛子岛’的产出填补,还用不到你的水军去摸鱼捉虾。安心练你的兵。只是不要再瞧不起韩山海的那些明国逃兵,他们在海上的经验还不是你们能比的。你是个骨子里傲慢的家伙,瞧不起人家当逃兵没关系,好歹你先学会人家的本事。另外,别以为你干的那些丢人臊兴的事我不知道。韩山海全家被明廷杀害,就剩下那么一个闺女,宝贝得像心头肉。你偷看人家闺女洗澡难道还有理了?至于到处宣扬说人家闺女长得像带鱼吗?才多大年纪你就长得比人家全活了?”
书房里顿时响起一片哄然大笑。巧毡一张脸火辣辣地,也是因为皮肤黝黑的缘故才掩住了羞愧模样。
“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你须得感谢我。郭先生见了那韩家姑娘,甚是喜欢,已经认了干女儿。又见她可怜巴巴的被人嘲笑,当即决定等你明年满了十三岁就给你俩成亲——你急什么,坐下!等我把话说完。
郭先生的面子我是极少驳回的,更何况我也觉得这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给我坐下!只是,我觉得十三岁成亲太过早了些,与健康不利,于是商定这门亲事先定下来,等你十六岁人家姑娘十八岁再拜堂成亲。”
巧毡嗷呜地一嗓子,双手扯着头发哀嚎道,“我不要娶她!要娶你娶!我情愿死在海上也不会娶她!”
“混账!”布酷布泰怒道,“阿毡!你敢不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巧麻点本在大笑,耳闻布酷布泰怒喝巧毡,伸伸脖子继续享受自己的美味去了。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可是知道布酷布泰发怒的后果的。
巧毡的眼泪刷地流淌了下来,委屈地哀嚎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见到的,当时我们一队十几号人……”
“可是呢,人家没有说别人,人家只认准了你,可见你当时看得有多入迷。此外谁叫你给人家小闺女乱起外号来着!”巧巧皮笑肉不笑地道,“人家好好的一个闺女被你一句话闹得想要上吊自尽,你叫我怎么办!滚出去哭!男子汉大丈夫娶妻生子而已,娶谁不是娶?值当在这里嚎叫!”
阿布突然附在巧毡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巧毡立刻止住了哭泣,咬着牙在那里不知道跟谁发狠。
巧巧不再去管他,揉揉太阳穴道,“一个个地都不省心,好好地商量事情硬是把话题给扯远了!巧葛朗台,你说说,你的军屯处今年情况如何,能有多少收成?”
“往少里说,十五万石。”巧葛朗台停下手里的勺子答道。
布酷布泰把眉头一皱,沉声道,“照实说,你才多少人,怎么会有如许多的收成。”说着话拿眼去瞧阿布,想从他那里得到真实答案。
“大差不差。”阿布有些担忧地瞅了一眼巧葛朗台,见不到他脸色又丝毫的变化,点点头道,“以亩产小两石的收成算,再去除个人职田上的产出也该有个十五六万石的收成。不是因为军屯的土地好,而是这里面采用了首领的许多新式耕种之法,明年将会全面普及。”
巧巧叹了口气道:“粮食还是不够啊。要知道‘瘟死老毛子岛’上除了咸鱼还没有什么粮食产出。原本想着托托那边想想法子从大明搞些粮食过来,可是几次三番下来,弄过来的也只不过是一些黄白之物。无论是兀良哈的蒙兀人还是女真,他们都不允许咱们得到粮食补给。运送货物的商队被抢劫了几次,就没有人肯为咱运送粮食了,托托他们目前还在忙着别的事情,眼下也是无计可施啊。”与布酷布泰目光相对,点了点头算是对前问做了回答。
“是啊是啊……”巧麻点随声附和道。
“如今咱北山丁口几何?”布酷布泰再次向阿布开口问道。
“本部族人一万二千一十八人;苦兀部约六万九千零七人,具体数字还有待确定,原因是苦兀部经过上次的一场暴乱尚未查明损伤人口数量;辽东汉人两万八千三百七十三人,每月或仍有一两百人陆续到来;大明移民三千七百五十一人。现有人口总计……”
“总计八万一百三十二人。”巧巧不等阿布说完截口道,“你的数据有误,资料都销毁了吧,秋收之后重新统计一次。”
淡淡地一句话说完巧巧看向众人反应,阿布紧绷着嘴唇;布酷布泰眼皮子跳动一下仍旧镇定自若;巧葛朗台和巧毡低垂着脑袋见不到表情;巧麻点嘴里叼着“冰激凌”伸着两只手数指头,末了倒抽一口凉气猛烈咳嗽起来。巧巧把眼一瞪,怒道,“你这憨货,真是好没出息,担心今后没得‘寒食’吃了么!”
兄弟们之间,日常争论吵闹是常有的事,只是这次巧麻点却有些不自在,拿眼睛不住向巧葛朗台身后睇。挨了训斥,又是在外人面前,实在有些兜不住颜面。
短暂的安静之后,却听始终不发一言的艾宁古“嘿”地一声笑道,“小兄弟,你就别瞎操心了,首领若是不信任某家也就不会让某家听到这些话。诸位说是不是?”翻了个身想要坐起来,牵动背脊上的杖伤痛得呲牙咧嘴。巧葛朗台伸手扶住了。
“你懂汉话?”巧麻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毛,惊叫道,“刚才我们兄弟的话你都听懂了?”
“麻点,你没见过苏里古这个人。”巧巧微微笑道,“他可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一个人,总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做为他的独家传人,会一点汉语我一点都不感觉奇怪。”
“那五十杖我可是数着,一杖没落,硬是一声没吭地抗过来了,算是条好汉。”布酷布泰难得地称赞别人。
巧麻点冷笑道:“那两位可是一路杀猪般地惨叫,到了后来居然装昏逃过二十杖。明明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局面,可到了最后却不怎么像是那么回事了。”
艾宁古斜睨巧麻点一眼,笑道,“你懂什么,我这五十杖可不是白挨的。既然想要彩头,做事情怎么能参假?只要死不了就行。”
“这么说……你是自愿被绑来的?”巧巧皮笑肉不笑地道,“可是我告诉你啊,你这顿揍可能还真是白挨了。苏里古这个老家伙临死的时候给了我一封书信——就是说,即使你不挨这顿揍我也不会褫夺你的兵权。怎么样,失算了吧?”
艾宁古闻言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我要是不来,你就会让人抬着去见我,当众把信拿出来念给我手下的所有将士听对不对?哼哼!你果然是个难对付的家伙!看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了。”
“你看,我今天穿了结实的皮筒子,里面还塞了厚厚的毡毯,就等着挨揍呢。是我娘心疼他儿子,硬是跟了过来,你不知道为这事她老人家几乎和那都阿姨撕破脸。所以呀,你该感谢我娘给你争取到了时间。”
“看来我还真得感谢你母亲。”
巧麻点看来看去两个人,搞不大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这个艾宁古言语之中毫无敬意,渐渐恼火起来。插口道:“若非众人求情,单你一个擅自用兵的罪责杀头都是轻的!”
艾宁古再次斜睨巧麻点一眼,嗤笑道,“你觉得少年军是谁说调动就能调动得了的吗?”说着话从怀里取出苏里古当初交予的令牌晃了几下复又收入怀中。他口中“少年军”所指的自然是他属下那支少年骑兵,这个众人都是清楚的。
巧麻点小脸一红就要反唇相讥却被布酷布泰打断,听他说道,“你带兵突袭苦兀营地难道是苏里古既有的安排?”
艾宁古皱了皱眉,冷笑道,“大萨满不理俗事,原本有声望有能力弹压住苦兀人的就止剩下大祭司。如今,他老人家既去,我北山已无人能够担此重任。这一点,族长大人想必比我更加清楚些,你说是不是?”最后一句话却是向着巧巧说的。
一番话出口,非止巧麻点,巧毡也瞪大了眼睛怒目而视。
巧巧与艾宁古冷冷对视片刻,嗤地一笑道,“你果然是我北山人的种!”顿一顿又道:“有苏里古死谏在前又有你这个混账东西苦肉计在后,你手里的这点兵权看来我是真动不得了……”
不等巧巧说完艾宁古噗通一声跪下地来,叩头道,“多谢首领大恩!巴那安都里作证,我艾宁古今生绝不背叛北山,若违此誓必死于乱箭穿心,马踏为泥!”
巧麻点惊愕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这转折太过出乎意料了。拿眼去瞅首领。却见他一脸的怒容。再瞅瞅别人,除了巧毡居然都是一副怒目金刚的模样,就连一向内敛的巧葛朗台也是眯缝着眼睛凶光匕露,一时间更是觉得诧异,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关窍。好在双方剑拔弩张的对峙很快就在巧巧的一声叹息中结束了。
“我不知道你是被苏里古如何洗脑的,或者是你本身对我就有着同样的敌意……”看到艾宁古张嘴想要说话遂摆摆手道:“我承认我是很欣赏你的,尽管我还不算太了解你。你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选择客观的讲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除了我之外恐怕没有人能够理解你苦心孤诣要做的这件事的意义所在。我不是一个足够大度的人,或者说我是一个有限大度的人,直白地告诉你,你的这个执念已经毁了你的大半前程,实在是太可惜了。明日一早就回‘瘟死老毛子岛’吧。我会写信给我的父亲,相信他收到我的信后不会再为难你们。”
艾宁古站起身。该说的话都已经说清楚了,该争取的东西也已经拿到手里,就没必要再待在这里。这种程度的聚义本来就不该有自己的份,自己也不该允许自己参与进来,他很清楚这一点。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身后,巧巧的声音响起,走到门口的艾宁古心头没来由地一颤。从怀里取出那枚锦帕包裹着的令牌,犹豫良久才不舍地将它放在了桌上。
“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娘的!老子早晚要他好看!”
“闭上你那张嘴!”
“要知道,他手里的那可都是咱北山本部最好的少年,就这么放手不管真是让人不甘心!”
“少他娘的扯臊!你我兄弟虽说出身赫哲,可哪一点又比别人差了!”
“要我说,什么北山、赫哲、苦兀,噢,再有那些汉人,能跟咱们一条心的才是自己人,其他都他娘的白瞎!你瞪什么眼,你巧毡的老娘还不是你爹从西海抢来的女真蛮子!”
“放你娘的屁!你爷爷还是赤马河集市上买来的奴隶呢!”
“去你娘的!巧麻点,敢跟老子放对不,看老子弄不死你哈哈哈!”
“嘿嘿!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
艾宁古耳听得书房里的谈话,脚下越走越快,不知道怎么的,一股失落感渐渐凝聚在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他甩甩脑袋,这才发现周遭事物有些朦朦胧胧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起了层薄雾。赤裸的肌肤感受到一丝凉意,脚步犹犹豫豫地停顿了一下,才说什么来着?秋天来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