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靡初从鳍山一路往东南行,南中郡商贸发达,并没有宵禁。他一身岫月新衣再配上流光剑,俨然就是翩翩公子。拿龙笛的玉牌去钱庄提了十万两银票,他兀自走进了一家客栈。
“爷,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察言观色是服务业的看家本领,南中郡发达的商贸使得各地人来往频繁,连个店小二都是有见识的。
“忙着赶路,一天没好好吃饭了!”刘靡初拿出公子的派头,说道,“那就先给我上点饭菜,捡你们这儿的招牌菜上。”
“爷您可说笑了!”小二弯着腰赔着笑道,“小店招牌菜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全都上了,这也不现实啊!您看要不你还是在食谱上点一下?”
“点什么点!”刘靡初拍桌子道,“本公子懒得麻烦,你们这儿的特色菜一样给我来一份儿,没吃过,新鲜!”
“好嘞,那您稍后,我这就去后厨为你催催。”店小二喜笑颜开的走了,这可是大主顾啊!
刘靡初在大堂坐着喝茶,顺便探听消息。
四周的客人倒是爆满,对面的客栈情况也不错,看起来人蛮多。
“哎,你们听说了吗?杏花含馆来了一位花魁娘子,听说美得不可方物。”一个行商道,“就是太贵了!一夜千金,咱们这小本买卖的,怕是没哪个福气咯!”
“春宵一刻值千金,既然是花魁,那肯定不便宜。”与他同桌的另一个人道,“但杏花含馆不是被烟柳楼比下去了吗?”
“这两家的幕后老板斗了许久了,原先没有烟柳楼,杏花含馆不知赚了多少银子!”另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过来搭话道,“杏花含馆做的是那种生意,有辱斯文不说,也上不得台面。依我看还是烟柳楼干净些,不但有各色美女,还都卖艺不卖身,也算是风尘之中的素玉、浊世中的清莲了!”
“骇!你们这些书生就是死脑筋!”一个大汉也挪了长椅过来说道,“依俺看,三教九流,这下九流干的本来就是脏事儿,俺花了银子,管它生意干净不干净,反正俺就是想快活才去的嘛!把老子伺候舒服了就行!”
“真是!夏虫不可语冰!”书生痛心疾首道,“若你的妹妹流落风尘,难道你也忍心别的男人对她予取予夺吗?”
“啥冰不冰、夺不夺的,俺不懂!”大汉鄙视道,“你这酸秀才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他的意思就是说,如果别的男人要睡你妹妹,你怎么想?”那个行商笑着解释了一下。
大汉抽起他腰间的板斧看在桌子上:“谁敢!俺杀了他!”四方桌应声倒地,吓了那三人心砰砰跳。冷静下来,三人异口同声指着大汉道:“桌子是你砍坏的!你赔!”
“赔就赔!”大汉取了银钱到柜台结账后出了门。
刘靡初环视一圈,这南中郡人好像又多了不少。小二殷勤地上了菜,看着这一桌的美味佳肴,他不由得又想起从前独孤衷的生活。
另要来两个碗筷摆好,他喃喃道:“师父,师娘,你们也吃!”奠了酒水,他忽然感到了一种责任。尽管师父师娘已经死了,可中洲谭家还在,只要他活着,就要代替二老守护这基业。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为了不被发现,刘靡初偷偷地回了西府学院。施陌把屏风挪到两人的床榻之间,看到被子隆起,帐子也掩着,刘靡初并未疑心,只轻轻悄悄地上了床和衣睡下。
夜里温度低,西原的鳍山地势高林子密,被困在山巅的施陌和云笙没了灵力护体,呼呼的风刀子刮过,两人显然都不太好受。
修炼的好处大概就是不会得伤寒症,但冷也是真的冷。云笙有白绫围着还要好些,施陌在寒风中就显得瑟缩得多了!
“喂!”云笙走过来,把白绫展开些围到他身上去,“将就盖着点儿吧!聊胜于无!”
“多谢!”施陌的唇色已经有些发白,但也不似刚才那样无礼,依旧是一贯斯文的样儿。
“你为什么要杀刘公子?”云笙问。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不能杀他呢?”施陌反问。
“他是好人!”云笙想到他,脸上露出暖意,“而且他总能有很多新奇的想法,人也特别特别的有意思!”
“所以你心仪他吗?”施陌不太高兴,“如果是这样,恐怕想要他死的就不止我一个了!你的那个什么元家少主也不会放过他的!”
“你胡说什么!”云笙反驳他道,“我是很喜欢刘公子,但这与儿女私情无关,而是我很欣赏他恣意洒脱的个性。还有,不要把我跟元水风扯到一起!”
“那就是说,你不喜欢元水风?”施陌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收我送的紫檀木笙?”
“无功不受禄!”云笙还是坚持原来的说法,又补充道,“而且你现在还要杀我的朋友……”
“呵!”施陌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刘靡初吗?”
“为什么?”
“因为他该死!”
云笙不解,施陌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平东岛的小小散修,引得中洲三大家族的人都赶过去了!”
“这事儿我听说了!因为他会画血灵符,而血灵符乃是魔君独孤衷所画,因而才触怒了表姐和应夫人。”
“那为何我表兄也去了平东岛呢?”施陌道,“中洲龙氏从来不插手其他家族的事情,他却不惜得罪谭、应两家也要护住刘靡初,你难道都不觉得奇怪吗?”
“寒云公子素来特立独行,或许只是欣赏刘公子的个性呢!”
“你当谁都是你啊?”施陌嗤笑一声,才在云笙那幽怨的目光里偏过脸去,道,“这么多年你听说过有那一个人得到过寒云公子如此惯纵的吗?亲自去平东岛救人,把人带到花庐去,还把自己的佩剑、家主玉牌都给他了!
还有这个捆灵阵,高级阵法。我查过刘靡初的底细,在此之前他从未出过平东,那种小地方怎么可能有捆灵阵!还有这阵上的诸多灵符,凭他的修为根本画不出来,肯定还是表兄所赠!”
“可是你也不用杀了他这么狠吧?”云笙道,“刘公子人那么有意思,说不定就刚刚好对寒云公子的胃口呢!”
“就是因为这样,我更不能留他!”施陌看着云笙纯净的眸子扶额,“你到底明不明白,刘靡初蛊惑的是龙家家主!表兄为了他已经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再这样下去刘靡初必然会成为龙氏的祸水。”
他若是个女子便也罢了!偏偏他是个男的!施陌无奈的对云笙说道:“反正我得要防患于未然!”
云笙明不明白施陌现在还真不知道!当他长篇大论完,再回头看云笙已经靠在他的腿上睡着了!大约是把他的腿当枕头了,睡梦中还不自觉地蹭了蹭。
“笨蛋!”施陌将那一块披在自己身上的白绫解下来盖在她的身上,“虽然冷了些,但这鳍山的风光真是不错!”星光灿烂,美人在怀,甚好!
过了子夜,施陌感觉自己的灵力渐渐解封了。见云笙睡得正熟,他便给她施了个昏睡诀,将人悄悄带回西府学院,却在院外被人截住了!
“什么人?”施陌抱着云笙,不敢太大声,只是低喝一声,“出来!”
“你不能这样带她进去!”尹姣从树上跳下来,“她今天找胡司仪请过假才出去的。”
“我知道了,多谢!”施陌将人解了昏睡诀轻声喊道,“笙儿,醒醒,我们到了!”
“唔——”云笙捂着嘴睁开眼来,入目是施陌放大的俊颜,她正要喊,情急之下,施陌堵住了她的唇,由于抱着云笙,他只能也出了点下策,用唇堵住她。
云笙没想到会这样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忙从他身上跳下来飞身往正门方向去了!
施陌看了看落在自己手臂上的白绫,不由得笑了!这大约也是因祸得福吧?
灵力又恢复了,即便整宿不睡也不会没有精神。云笙去挨了在正门处守株待兔的胡司仪一顿骂,销了假回到自己的校舍。尹姣正躺在床上,约莫已经睡着了。云笙兀自躺在床上,却不由得抿了抿唇……
翌日是全新的课程。司夫子的史志课从谦虚的推荐他自己执笔的《中洲当代史》开始。作为一个有个性的夫子,他谈起独孤衷毫无顾忌,评价倒也客观中正,不阿谀逢迎西府学院的直系领导应家。
重新入西府学院,刘靡初不再需要像前世那样处处拿捏分寸,倒是可以认真许多!
时间一晃就过去六七日了,司夫子还是没讲完当代史上属于魔君的那传奇篇章。
独孤衷是当代史上避不过的重要人物,又曾是与龙笛比肩的当世传奇,一众学子都听得很认真。在场跟独孤衷交集最多的中洲元家少主却一心给云笙传小纸条。
施陌哪里还会由他胡来,悄悄掐个定向诀,小纸条自己飞到了司夫子的讲席上:“留醉兰舟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吾情。锦书此寄,画楼云雨凭人。”
本来听得正入神的众人忽然听到司夫子说了这么一堆风月之语,齐齐抬头看向他,眸中尽是疑惑之意。夫子老脸一红,将书卷丢在案上,拿着这张纸条问:“谁干的?”
“我!”元水风站了起来,毫无惧意,还隐隐透着些得意,“夫子,这是我写的。您要罚我认,但是能不能先把纸条还我,那个真不是给你的!”
“哈哈哈——”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司夫子拿了戒尺下去,重重地打了三十七下,才道:“一个字打一下,亏不了你!”
“夫子所言极是!”元水风笑着道,“那纸条能还我了吗?”
“还!”司夫子尽可能保持为人师表的风度,将元水风丢出学堂外站着,不仅定了他的身,还将小纸条贴在了他胸前,“你就在这里给我好好思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