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只见飞烟淡漠的脸,看不清情绪的神色,眼中有什么在蔓延,升起的血红让人仿佛在空气中闻到嗜血的气息。
再熟悉不过的感觉,那是每每出簪花楼任务时的嗜血情绪。弹指间勾走一个人的灵魂,让呼吸与心跳瞬间停止的快意,花香夹杂着血的香味,尖锐的切割,冰冷的微笑,寒凉的刀刃,无不让人热血沸腾。
无知的挣扎,毫无意义的呻吟,来不及出口的恐惧与惊叫,于无声无息中结束的生命,无不是他们一贯的作风。只是不料,有那么一天,竟会有角色转换的时候。
同样的手段,这般嗜血的方式,雷厉风行的速度,心中明白,没有让对方死得销声匿迹的把握,这样嚣张的疯狂行动是不会展开的。
而这一夜,必然长过任何一个血色的黑夜。
一场硬战,不可避免。
送了师傅最后一程,芊孝同凌烨凌钰一道返回姜陵。一路上多多少少,听着滁云联合三国开战凤莱的消息。慕容寔宵被遣往云城迎战,慕容寔宸亦在前不久失踪。如今的凤莱江山,已然摇摇欲坠。
马蹄缓缓踏花而归,一路三人无声。莫痕领了芊孝的命,往各分舵去视察。如今的凤莱,天色阴霾。
众人只道是凤莱意欲变天了,却不知,不过是寰帝的一招金蝉脱壳,假道伐虢罢了。滁云借着连纵之计获得彼沧、辽荏、法兰三国的信任,假意合力攻打凤莱,却不知凤莱的寰帝本就与滁云是一丘之貉,两国云城之战打了十几年都没有结束,如今却不过只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以寰帝这十几年来与滁云交战的势力来讲,要与三国对峙着实不太现实。”凌烨喃喃道。
“他不见得非得用自己的人,只要是凤莱的人,便是他手中可用的棋子。”凌钰却不赞同道。
芊孝正琢磨着,却听凌钰忽然道,“当日你与慕容寔宇定亲的狼牙月可是真的?”
马儿依旧缓缓而行,芊孝却是顿了顿,不明所以。
“是真的?在谁手中?”凌钰好看的眉忽然皱起,手中的缰绳不自觉地紧了紧。
挑了挑眉,芊孝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不在我身上呢。”
凌钰愣了愣,脸色沉了些,“我们还是早日赶回姜陵的好。以寰帝那雷厉风行的作风,没有狼牙月在手,只怕是已经在打姜陵的主意了。”
“狼牙月在他手中又怎样?他既已经继位,何须狼牙月来助威?”芊孝疑惑道。
凌烨却是一拍马背,惊得马儿嘶鸣了一声。
收到芊孝迷茫的目光,他一边收紧了缰绳,一边解释道,“狼牙月在慕容王族世代相传,位同玉玺。这你是知道的。”
芊孝点了点头,跟上他的速度,三人皆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上古流传下狼牙月,传说还留下了当年的神狩军。虽然失去了神力,却也是一支不同凡响的精军。平时他们散落凤莱各处,隐居于市,却也镇守凤莱。而调遣这支军队的慕容家后人,必须要有狼牙月在手。他们不认人,只认狼牙月。”
芊孝讷讷地听着,那么,慕容寔宇是可以调动这只军队的人。而现在,这把刀在恬儿手中。
若是如凌钰所说,狼牙月在慕容家的人手中便是调遣神军的虎符,而在旁人手中,却是个烫手的山芋。
如此想来,恬儿岂不是危险得很。
“狼牙月在恬儿手中。”芊孝丢下一句话,便扬鞭驱骑。
姜凌烨和姜凌钰皆是料想狼牙月既是定亲之物,既不在芊孝手中,怎么也该是在慕容寔宇手中,却万万料不到……竟然在那个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恬儿手中。
想到这里,两人无声对眼,齐齐追上芊孝飞驰的身影。
月色略显清寒,幽幽地落照在姜陵行宫的檐角。
朱红的宫墙,血色在夜色中浸染着城墙。依旧风华绝代的行宫,丢了一贯的神秘与神圣,红得发紫的鲜血与大殿中紫色的雕梁画栋想混,几乎分不清原先的是涂漆的颜色,还是本就是一场被遗忘的屠杀。
空气中凝滞着切割的声音,没有呼吸的静默,死一样的死寂。
推开朱红的城门,掌灯宫婢的断臂残肢散落一地,鲜血染红灰白的地面。侍卫的刀剑如折戟沉沙,顷刻间便腐蚀折断。
虽然姜陵后宫的女子早已没了干涉朝政的权利,却也是姜陵王城的根基所在,若是一夜之间全部被灭,姜陵城中必然又是一场动荡的浩劫。
如今这局势,完全是敌暗我明,若他们有备而来,那么簪花楼众人的一举一动必然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芊孝等人离开姜陵虽然众人皆知,但以姜陵与凤城的距离,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所行动。若红杏刚刚听到的没有错,那么簪花楼中除了花蕊必然还有另一个内奸。
为今之计,却不如,将计就计。
飞烟召来姜陵分舵的几个舵主,每个人都只是附于耳畔轻声吩咐了一句,便同红杏一道回了落雪阁。
想到恬儿还在落雪阁中睡着,二人步子如风,迅速赶回。
只是推门进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凌乱的房间,推开的窗,恬儿……被抓走了吗?
二人此时是真的乱了心神,如此的办事速度,心中愈发不安,凤莱究竟派来了多少人,二人是越来越没底了。
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
梅花仍尤在,雪海何处寻。
冰冷如水的夜,热得发烫的额,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碰落了一地的香雪海。
黑色的夜,伸手看不见五指。一路跌跌撞撞,恬儿只觉得不断有什么划破了衣服。单薄的里衣被身上不断渗出的汗水沾湿,粘在后背上,冷风透过林间的枝桠吹着,凉掉的汗意直渗进身体里去。
来不及喘息的逃窜,只知道自己朦胧转醒就略见窗外闪动的人影。不安充斥着透不过气的夜,连梦都不自由。
指尖触及枕边的冰冷,黑暗中,她似乎看到那刀上的紫红色龙石隐隐发光。仔细看却又什么都没了。紧张夹杂着不安,她将狼牙月收入怀中,冰凉的刀鞘,贴着肌肤却并不难过。
黑暗中,她看见有人摸进了落雪阁。黑色的身影闪动得不真切,却是来者不善。
捂紧怀中的狼牙月,她转身逃窜。
未好全的脚伤,该死的低烧不退,没跑几步就让她昏昏沉沉起来。在落雪阁后的香雪海中兜兜转转,竟是怎么也绕不出去了。
脚下绊倒了什么,一个趔趄便险险撞上一旁的梅树。枝头的梅花瓣纷纷扬扬地洒下,落了她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