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羞恼,闲来无事,回帐中只会胡思乱想,琢磨了一阵,芊孝抬步转往墨临的营帐去。
反正凤莱这事儿慕容寔宇已经知道,他的烂摊子让他自己收拾去。
至于她自己刚刚说的关于军权的事儿,大家心照不宣,不作数的。有人替她操心军中事务,她自是乐得清闲。
再说寒采儿被芊孝一句话判了二十军棍,所幸碰上姜凌烨,哭诉了一阵,总算是垫着打了过去。
摸着仍旧有些发麻的臀,寒采儿哭丧着脸随凌烨走。
刚一进帐,就看见一个碧衣女子。
灯下映照着那女子姣好的容颜,清丽的五官,一头如墨青丝高高束在脑后,直垂到腰际。
“杏儿,这是采儿,我特地带她回来给你说书解闷儿。”凌烨的声音很轻快。
红杏挑挑眉,看着那女子急于掩饰自己的伤,却又疼得皱眉。
放下手中的药,红杏指了指桌角的一个瓷瓶,“喏,自己拿去擦吧。”
寒采儿心中一喜,这伤实在难受,却又让人不好开口。眼前的女子心思玲珑,一眼就看出来了。
抬眸细细瞧那女子,想来是姜凌钰的人,倒着实水灵动人,看着心喜得很。
只是,这一切好感都停留在她讲完自己的悲惨遭遇之前。
“……结果我就被拉出来了。”话毕,寒采儿抬眸,一双泪眼婆娑,真真是我见犹怜。她狠狠地添油加醋,将芊孝的妒妇形象越发夸大其辞,结果却看到红杏和凌钰憋得发红的脸。
不明所以地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寒采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
红杏终是抿了抿唇,极力化去想要大笑的冲动,“早知道是楼主打得你,我可真是不敢拿药给你。若是让她知道了,指不定宇王爷又要遭殃。”
话毕,红杏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她就说嘛,自上次宇王爷输血给楼主以后两人就不太简单了,如今回想起来,原是那日因为他前言不搭后语就是在在意他了。
楼主这人就是这样,看别人比谁都清晰通透,独独到了自己身上却是千疑万虑。
凌烨随意地扯过椅子,青色长衫随身而动,风华绝代,“就是,我瞧着,咱们也该推她一把。如此磨蹭下去,指不定到什么时候。”
寒采儿愣愣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往,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姜陵军中,姜陵军等同于簪花楼啊!自己怎么忘了她是月魅,是簪花楼楼主了呢?这简直就是……蛇鼠一窝啊!
气冲冲地往门外走,却又想到自己挨了二十军棍才留在军中,就这么走了岂不可惜?想了想,又气恼地跺了回来。
看着凌烨完全不意外的脸,她指着他的鼻子道,“我不管,从今天起我就要待在这儿,你给我安排住处!”
凌烨挑了挑眉,睨着她秀气的脸,又瞟了一眼红杏,继而笑笑,“没问题。”
要说催化剂,莫过于醋了。而这寒采儿,正好就是对号入座了。今日可以明显地看到,芊孝或多或少有些吃味儿。虽然寒采儿一身的伤,不过他们倒是乐见其成,士气昂扬地给她打气一定要追到慕容寔宇,心里默默祝她好运。
话说这一夜,姜凌烨和红杏就乐了一晚上,总算有芊孝的好戏可看了,实在很好奇,那样清冷淡漠的芊孝吃起味儿来,该是多么的精彩啊。
而同样的月色中,凤城一片寂静。
暗波涌动的乾华殿,压抑着低气压。
今日是叶澈回城的日子。从镜城撤退,叶澈便接到了寰帝的召回令。心知此次回城必然少不了惩罚,叶澈和军中众人都是一片戚戚然。
慕容寔寰依旧是那样慵懒,看不出兵临城下的急迫。
淡漠的冷哼,让整个乾华殿的温度又低三分。叶澈虽然什么战场上的厮杀恐怖都经历过,却独独畏惧寰帝的怒气,那般冷冽的气息,骇人得很。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一道人影飘入,身后宫婢诚惶诚恐,“长公主——长公主——”
错愕抬头,却见寰帝身边的龙椅边立着一个女子,年约四十,保养得甚好,懵懵懂懂的表情看来甚是迷茫。而最惊讶的是,这人竟是慕容玎玲!
即便远在边关,但林府被灭门,大火烧死了府中所有人的消息是天下皆知的,可眼前却完好无缺地站着一个慕容玎玲,着实令人费解。
“皇上恕罪,长公主醒来不见您和林少将军,就哭闹着跑出来,奴婢们拦不住……”伺候玎玲的宫婢是知分寸的人,进门便解释缘由。
一室的冷空气愣是被慕容玎玲这么一闹缓和了许多。温和地安抚了几句,玎玲便在他身边就坐,宫婢退出,玎玲也乖巧地不哭不闹。
短短的一支插曲,却让寰帝敛了怒气。
素来寰帝虽然对下属严厉,却从来最听玎玲的。或是怕惊吓到玎玲,寰帝只是冷声交待了些事情,便抬手挥退了他。
一路从乾华殿出来,叶澈默默地平复心情。
出乎意料的是寰帝竟没有过多的责罚,只不过轻描淡写地交代了他另一个任务。
令他愕然的另一个原因,却是慕容玎玲。
没走几步,就撞上另一个人,细细看去,竟是多年未见的章良。当年他们都是滁云的将门之后,同时受到内战的牵连,无家可归。
归顺了寰帝,便一直为他效力。
寰帝登基,他被安排到镜城守城,章良则留在凤城辅佐。算起来,已是八年未见了。
略带沧桑的脸,眉眼间添了几分少年英姿所没有的成熟。两人相视一笑,结伴而行。酒楼中要了一间雅间,点上几个小菜,几壶酒,哥儿俩倒也用得愉快。
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凤城的事,不乏雪妃的荒诞妖媚,以假乱真,宇王爷娶了一门疯王妃,林家被灭门之类的大事。
叶澈亦抿着酒道,“这酒没有边关的烈。”
八年来驻守镜城,任谁都是苦的。但他却记得在边关的快乐。与凤莱的将士们一道围着火堆喝酒,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畅快,他一点一滴,描述得酣畅淋漓。
说着说着,话到镜城被破。酒桌上两人都是静默了一阵,叶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若不是早早随了寰帝,或许我们会跟着慕容寔宇。”
其实心底的想法很简单,不过是成全霸主,一统天下。在凤莱抛弃国界活了这么多年,他深知百姓的想法。他们要的不是太多,不过是少打仗,安居乐业而已。
传说姜陵是个人吃人的城。撤出镜城,他深恐姜陵军队将镜城的百姓杀了吃掉。军队人数所剩无几,他偷偷地带着将士们藏在城外的山上看着城内的情况。
相处多年,都对边关的百姓感情深厚,暗下决心,若是姜陵军队果真如此,那即便是明知打不过,他们也会冲下去与他们决一死战。
出乎意料的是,军队入城后纪律严明,没有伤及百姓,甚至非常细心地安抚,物资救济。整个镜城显得静谧安详,慢慢从战后的惊恐不安中恢复过来。
不得不承认,若是慕容寔宇果真统一天下,必然成为凤莱朝子民的福分。他深喑为君之道,懂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据军情报而言,他甚至很轻松地掌控了姜陵军队,亲和却又保持着君臣间的微妙关系。当真是左眼仁义,右眼凌厉。这样的人,注定是君王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