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入了园子里,才发现这清心园极大。园子四周皆是些个树,园子中间是个三层高的极大的阁子,而穿过阁子正屋后头连着个三进大小的宅子。这机灵的小随从将杨家兄妹领进了宅子中的会客厅。
相比较上次的惊鸿一瞥,这次杨文婉倒是细看了这青年,瞧着气色比上次见面还不好。不过这年纪看着也就二十五六岁就自称梁爷?这爷也年轻了些。
“我听说小兄弟买了前边儿的阁子,又想要走这里所有的孩子?我能冒昧问一句是要做什么?”梁爷姿态放的极低,倒是没将二人看做一般富贵人家的孩子。
“是我要的,不是我哥哥。我需要人,他们需要活,既是两厢彼此需要,何必问的那样清楚。”杨文婉一改来时路上的决定,自己直接露了底。
“二位是京城来的人?”
“是。”
“七皇子?”
“不是。”杨文婉微皱了皱眉,这人为何猜测是七皇子?
杨文杰虚揽了揽杨文婉的肩悄声道“长兄昨日收到消息七皇子先于八皇子与周卫,独自一人下江南了。”
“昨日?”杨文婉惯性地挑了挑眉。这位梁爷的消息来源倒是又广又快。
“京中到底是磨砺人的地方,姑娘瞧着不过六七岁吧,心智倒是早熟的多。”梁爷轻松笑了笑,却伴着几声咳。
“不比梁爷,身在汴州城,却对这天下事无所不知。”杨文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道“梁爷既是如此神通广大,这几十个孩童自是不在话下,我们兄妹就不打扰梁爷休息了。”说着就起身要走。
“姑娘莫恼,留步。毕竟是几十条人命,便是萍水相逢,梁某也希望这些孩子能过得好些。”梁爷苦笑摇了摇头“既不是七皇子,你们却敢冒皇后之名救人。”
“我想知道,梁爷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七皇子独身下江南?”杨文婉盯着梁爷的面孔不肯罢休。
“汴州刺史。你们以为你们这样大张旗鼓一行二十几人进城就救人,在这种时候会不惹得城中紧盯么?更何况你们是以皇后之名行事。”梁爷竟是又咳了几声。
“那个牙行的人,是你的人?”杨文杰稍微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他们误以为自己是七皇子,将牙行的人送到自己那里是为了告状。
“汴州城如今汛情告急,七八皇子又南下在即,梁州府那边没有发现你们,若是梁州府那边得知了汴州来了京城一队人,怕是你们就出不得汴州城了。”梁爷拿出一封折子,递给了杨文杰。“这是汴州刺史写的一封请罪折,这里面细写了梁州府牧欺上瞒下搜刮民脂民膏,惹得民不聊生的种种行为。若是你们回了京城,有能力,就将这份折子递上去。就当汴州刺史救了你们一人的回报吧。”
“梁爷你究竟是什么人。”杨文杰终于问出了横在心口多时的问题。
“我家原是苏州城内最大的盐商。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落得家破人亡,便蜗居在这汴州城内做个闲云野鹤罢了。”梁爷笑了笑说道“若是可以,贵音坊那里还有不少年纪尚小的姑娘,姑娘可以都带走。”
这叫什么?峰回路转?这边儿正愁找不到盐引的门路,这边儿天上掉下个梁爷?可盐引之事那都是后事了,眼前这些个孩子姑娘的,自己又不能送回京城,这里梁爷又养不得..
“梁爷在汴州城身价几何?”杨文婉笑到“可能得刺史几分青眼?”
“身价没几何了,不过尚能温饱,在下与刺史倒是有几分交情。”
“那就请梁爷出面,在城中办个善堂吧。这地界儿就在我买的那处阁子就成。只是说是善堂,却也不是善堂,这些个幼子孤儿大了若是得用,我都要带走。”
“我出面?”梁爷秀气的眉眼皱在一起。
“姑娘,我们爷..”小随从想说几句争辩,却被梁爷一个眼神打断了。
“可,可这银钱什么的,如何交接?”
“这位是我二哥,我将我二哥留下给你,将这善堂办置起来。不过他要住进这清心园。”
“你就如此信任我?将你哥哥就这么拱手送人?”梁爷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无妨,我杨家子弟在外最不怕的就是个上当受骗。”
杨氏?在大魏国,能光明正大在京城称杨氏子弟的,怕也只有杨国公府了。这些年杨国公府低调的很,看样子也并不如外界传闻的那样低调啊。一个根基在临关的杨家居然将手伸进了江南,七皇子八皇子也相携下了江南。京中一共就这么三支势力,皇后党,贵妃党,保皇党,居然都聚齐在江南了。虽说都是些孩子,可谁不知道如今嘉武帝年岁渐老,未来可不就是这些个孩子的天下。更何况皇家那有什么孩子。
任谁也没想到杨文婉和杨文杰出了趟门就将杨文杰送人了。甲三跟在杨文婉后面徘徊了好久才说到“姑娘,您就这么将二公子放到那劳什子清心园,怕是不太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当的,祖父早就说过了,出门这一回全听我的。你去,将二哥手中的五万两银票拿两万两回来,送四个暗侍给他。”杨文婉头也不抬地写了几封信。“将这几封信分别使人送给我祖父,父亲和甲大。”
甲三瞧着手中的信欲哭无泪,自己这出一趟门就成了四姑娘的人,二少爷出了趟门就成了别人的,这甲大用多了,该不会也回不到国公爷手里头了吧。
另一边杨文杰与杨文延说了清心园的见闻后,二人皆是沉默良久。“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杨文延冷声笑着说道。
“婉姐儿的做法没错,只是我若是不能随你们南下了,婉姐儿那事儿..”
“无妨,你等这边事了直接带人南下寻我们就是,婉姐儿那边儿有我和三叔。三叔这几日日日在外头不知跑些什么,怕也是婉姐儿的主意。”
这回可真真是冤枉了杨文婉。杨康这两天天日日跑在外头,还真是和杨文婉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而当甲三过来朝杨文杰要银票顺带着把人给送过来时,杨文延梗着脖子眼睛瞪得斗大。这妹妹懂事多了真的不好,这样算计哥哥兜里钱的妹妹若是挨了打,会不会好一些?
杨文杰也并没有拖沓时间,第二日就住进了清心园。
另一边,出了京郊一路策马的七皇子。
“主子,越向南这雨水越大了,咱们在下个驿站要不要休整一番?”内侍随着这几日的策马狂奔眼看着也是体力不济。
“不住驿站,住客栈。今夜休整一夜,后日午时之前必须进汴州城。”七皇子身上蓑衣已是被雨水打透,两条大腿因着几日来连日赶路也是站都站不稳。
杨家大郎二郎和杨四姑娘怕是都已不在梅园了。自己知道这个消息了,怕是父皇也知晓了。也不知杨家这三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总不会是跟着杨世子去了临关。
不过七皇子确实是想多了,自嘉武帝登基这十几年来,对上杨家向来是无往不利,自认杨家在他手中已是如筛子一般,所以梅园内大半个月都没递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他居然也未曾怀疑。毕竟杨成回临关也算是惹怒了自己,他确信杨世忠不敢在这个时候再继续惹怒自己。
杨家这四人居然就这么与七皇子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