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老赵...赵成...赵棒槌,你妈的,听到吱一声,老子要发怒了啊!”
远远的呼喊传来,急切中带着丝丝火气,众人不约而同的抬眼望去,眼尖的已经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与赵股长等人同样的装扮,又是玄武郎卫。
一名手下赶忙凑近赵股长面前,悄声说道:
“老大,是邓股长。”
赵股长缓缓的点了点头,暂时按下行动,心下不由的犯起了嘀咕。
稍稍发愣的直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玄武大街背靠的尽头,再后转几条街,便是玄武卫所。
耳中渐渐听到更多的嘈杂乱象,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对着郎卫吩咐一声,
“去,将邓股长迎来。”
“是,老大。”
郎卫快速的领命前去,一路横冲直撞,面前的贾氏护卫躲都来不及呢,哪敢阻拦?
场面一度变得诡异的安静,赵股长沉默着不发话,其他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最着急的莫过于九劫三人,时间越拖越久,对他们越不利,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
正待三人准备有所行动之时,前去请人的郎卫又迅速的返回,身后带着几名同样的郎卫。
“赵成,他妈的哑巴了,不知道应一声?害的老子到处找,累死老子了。”
人未到,声先至,粗亮的嗓门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里对峙的紧张局面。
赵股长远远瞧见到这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苦笑的摇摇头。
他也并未客气的迎上前去,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咦?”
正在这时,那人风风火火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转头盯向一个地方看去。
那条幽深向下的小巷,阴影遮挡,看不太清里边的情形,与宽阔的大街完全不同,但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即便不再理会,大步迈向赵股长而来。
被发现了?
这里正是九劫三人躲藏的方向,三人忍不住心头狂跳。
换装乞丐甚至忍不住要率先出击,不敢抱有侥幸心理,幸好对方并没有出言点破。
“呦,你们在打架呢?”
“不敢,不敢,邓股长好!”
近的前来的邓股长好像忽然发现此时的情形一般,面露惊奇,还带有一丝兴奋。
一名贾氏护卫正想着赶紧让开,却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的被他一把抓住衣襟,手舞足蹈得挣扎不得,又被一把拉在身前。
这个煞星!
如此面对面的近距离,终于看清了那张满脸络腮胡子的糙脸,方方正正,浓眉厚唇,显得粗犷邋遢,配上一身的酒气,又增添了几分豪放。
仅是一眼瞧来,便让护卫瞬间停止了挣扎,变成了一副呆呆的委屈模样。
正在护卫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那人开口了,
“你们是哪家的?”
“邓...股长,在下是...贾氏...”
“哦,贾大祸害的崽子,是不是赵成欺负你们?实话跟你说啊,我早就看赵成那个棒槌不爽了,只要你点头,我立马替你出头,怎么样?放心,他打不过我的。”
滔滔不绝的话语丝毫没有停歇,听的护卫一愣一愣的,正要本能的点头,忽然反应过来,又慌乱的摆手摇头,全身好像都跟着颤抖起来。
“啊,没有没有...”
好嘛,差点被带进坑里,什么“贾大祸害”,“赵棒槌”,这样的称呼,他连心里都不敢想。
也就对面这位爷可以如此的肆无忌惮,因为他比前两位更加不能惹。
玄武卫第一不按规矩行事之人,郎卫股长邓樵。
据传这位邓股长曾经可是一个风光的人物,做到了郎卫的副都督。
都督,还是副的,说起来可能不是多么厉害的人物,但在这大运城,都督可不比寻常,甚至算起来只比四海镇守矮半级的存在。
没想到,现如今却是这般的落魄。
即便如此,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家族护卫能惹的。
就算是再傻,护卫也听懂了邓股长话语中的玩味意思,正因为如此,他更加的不知所措,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行,仿佛承受了世间最痛苦的煎熬,浑身难受的分分钟想要去死。
“哼,没劲,滚吧。”
说着,邓股长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如释重负,地下天上。
护卫此时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虽然推出去的力道很大,被狠狠的摔在地上,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哼,贱骨头!”
被人如此大骂,护卫也没有丝毫的不适,连其他的贾氏护卫都给了他一个庆幸的眼神。
见邓股长又迈步走来,众人赶忙快速闪躲开,尽量不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特是别刚才最为活跃的领队,慌忙的低下身子,躲到了最远离这位煞星的位置。
这场闹剧直到邓股长走到赵股长面前方才告一段落。
还是一样的嗓门,相同的语调,还有一如既往的肆无忌惮:
“我说赵棒槌,老子都来半天了,也没见你主动上前问个好,你不是最讲礼数的吗?”
“邓樵兄,你好!”
“你...”
赵成根本不给他任何的反应机会,一个跨步上前,拱手让礼,礼数到位,瞬间噎住了还有些幸灾乐祸的邓樵。
脸色变了数变,越看越气急败坏,就在他准备与赵股长好好计较一番的工夫,忽然想到了必行的目的,这才克制下来,胡乱的摆摆手,说道:
“没劲,你就是个迂腐的棒槌...”
赵成继续笑而不语。
“算了,跟你说个正事。”
“邓兄但说无妨。”
还是一样的尽知礼数,邓樵彻底败下阵来,嘴边呢喃了好几句,才复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姓郭的那个饭桶?”
“邓兄慎言!”
赵成赶忙凑上前去,正事之下,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许多,他知道邓樵此言绝不会是无的放矢的,轻轻的摇头。
“唉,你要小心了,饭桶要派人传你呢,我估计没啥好事。”
“郭队喊我?”
赵成不由的陷入了沉思当中,仔细的想来,并不记得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平时除了工作的上下级关系,交集都很少的。
郭樵又继续开口说道:
“怕他作甚,一个饭桶而已,不过你可别连累哥哥我就行,要是再被抓着把柄,哥哥真得去守大门了。”
话虽说的很绝情,但他的表情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甚至还有些自嘲的说笑意味,惹的与他一起来的手下哄笑不止。
“笑屁,老子去守大门,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跑。”
“别啊,老邓,你忍心看着弟兄们跟你一起受苦?”
“滚滚滚,回去再收拾你们。”
一众手下与邓樵毫无上下级的说笑着,相比于赵成的带兵方式,完全的不同。
从他现在脸上逐渐凝重的表情,便可以看出他此时的内心波澜起伏,根本不似邓樵那般乐观。
邓樵口中的“饭桶”,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队长郭通,出身玄武卫郭氏,典型的大族子弟,与自己根本不是一类人。
最主要的是老邓的态度有些摸不准,他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到底是什么呢?
正在赵成不住的琢磨之时,一旁的邓樵忽然换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表情,贴近他的耳边,悄悄的说道:
“我知道了,一定是上次我跟你说的,要你平时别端着那高冷的架势,私下里多走动走动,你没去吧?”
赵成有些木讷的摇摇头。
“完了,肯定是给你穿小鞋,哥哥我也得受你的连累。”
看着邓樵有些故意卖惨的样子,赵成顿时感觉有些苦笑不得,随手从身上拿出贾氏领队刚给的那一个精致的钱袋,递在了他的手上。
“呦,看不出你小子闷不声的开始上道了,啧啧,不错不错,算是老子没白教育你!”
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揶揄着将钱袋拿在手里掂了掂,两眼放光的打开看了看,但只是掀起一角瞅了瞅,便还给了赵成。
“一会儿见到饭桶,先给他,堵住他的嘴,其他的事便好办了。”
赵成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唯有先点头应下,只是心中隐隐有些感觉,事情决不会这么简单的。
“哎,还别说,你这嘴上说最讨厌敲竹杠的人,做起这种事情来比谁都狠,对了,今天是哪个不开眼的自动送上门来的?”
本该是隐晦的事情,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毫不避讳的大声说出来。
一旁的赵成脸上不住的发麻,又有些无奈,冲着贾氏护卫的方向努努嘴,一时间别提有多尴尬了。
“赵棒槌,说你狠,你比老子也狠,老子服了,收了人家的东西,还欺负人家,你是嫌少了还是怎的,不行,做为玄武郎卫,我可不能让你为所欲为。”
“你...知道个屁,滚一边去,我可不像你那么龌龊。”
邓樵的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让赵成也忍不住爆出了粗口,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让邓樵更加惊奇的发现了他从未有过的一面。
老实人说脏话,新奇!
不过,这番对话却让远处的贾氏领队听的眼前一亮,原本有些摸不着头脑,还在心中大骂赵成的,瞬间感受到了一缕曙光。
原来是嫌给的少了,此时哪还顾得上心疼,赶忙将身上所有钱财取出,连一旁手下的也都搜刮干净,足足比之前多出了一倍有余,一分为两份,满心欢喜的跑上前去。
“邓股长,赵股长,两位大人见谅,是小的疏忽了,您高抬贵手,小的给您赔罪了。”
说着,双手恭敬的将厚厚的心意递了上去,赵成没想到会如此,正待厉声拒绝,却没想到邓樵先一步将两份都抓在了手里,双目放光,满脸贪婪。
“嗯,不错,早该如此了。”
听的领队心中大喜过望,虽然赵成没有明确的表态,但钱收下了,话就好说了。
看来钱真是好东西。
事实果真如他所料,赵成刚想开口,却先一步被他身旁的邓樵制止,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但赵成心中的疑虑岂是那么容易打消的?
清楚邓樵并非见钱眼开,不知轻重缓急之人是一回事,他自玩世不恭的性格当中未曾出来也可以理解,
赵成赶紧开口解释,语气中带出了些许的焦急,
“老邓,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给你说说……”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你不知道。”
“你知道?我不知道?什么呀,你听我说……”
“唉,赵棒槌,你听我说,我发现你最近真是脑子不够用了,笨到家了,真怕你将这些手下的好儿郎都带成了傻子。”
“你……”
“你什么你,我说的不对吗?你不就是担心这些乞丐吗?人家用得着你操心?”
顺着邓樵的目光看向乞丐的方向,赵成终于发现了一些异常,表情十分的不对。
按理说听到邓樵如此的明目张胆,他们不该是愤怒,仇视吗?甚至都可以再次上手大嘴巴子抽了。
怎么竟是惊慌的表情,没错,就是惊慌,甚至连老者目光中都有了躲闪。
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稍一琢磨,他便明白了,果真如邓樵所言,自己确实太笨了。
“行了,当务之急是怎么应对饭桶,你还是多替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
邓樵罕见的没有继续打击他,却还是将他拉回了更为糟糕的另一件事情上。
一声轻叹出声,赵成乞丐们身上收回目光,也不言语,默默地转身。
“你们这群小棒槌,还不快跟上赵大棒槌,真傻了?”
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赵成手下郎卫,被一个个踢了屁股,但他们并没有得到命令,一时间也不敢妄动。
“走吧。”
“是!”
前方终于传来一声命令,精气已然卸了大半,有些软弱无力。
郎卫的回答同样如此,快速的追至赵成身后,看起来有些灰溜溜的样子,根本不复之前那般风采。
“嘿嘿,弟兄们,咱们跟着赵股长去会会我们的饭桶队长,都打起精神来,别给老子堕了威风。”
“得了,老邓,您就瞧好吧!”
完全不一样的士气,两队郎卫形成了更加鲜明的对比。
“多谢两位股长,弟兄们慢走!”
领队一见事情终于妥当,不免有些得意自己的杰作,哪知听到他说话的邓樵,刚转身准备离开,又停下脚步对他笑眯眯的说道:
“你是哪家来着?”
“贾氏,邓股长!”
“对对,贾氏,你主子是大祸害还是...”
“邓股长,是贾玉少爷!”
好嘛,让这位爷继续说下去,指不定甲鱼该冒出来了,族长被人如此奚落已然是奇耻大辱,更可气的是,还不敢反驳。
“贾玉对吧,跟你少爷说,年轻人的说话算话,感谢不要只是口头上说说,得拿出实际行动来,别让我等太久呦!”
“啊……是是是,邓股长,我们家少爷择日一定登门拜谢!”
领队此时哪还有半点高兴,满脸的苦涩,却藏在心里,陪着笑,目送着两队郎卫离开。
不知怎的,邓樵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看的领队脸上一阵抽搐,幸好他没转回身来,对着身后招招手。
手下一人迅速的凑至前来,递上耳朵。
“你去盯着那群乞丐,注意别被发现了?”
“嗯?什么意思?”
“嗯个屁,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邓樵一脚踹去,哪知手下对他太熟悉了,在他抬脚的瞬间,便一溜烟的跑的没影了。
其他郎卫一阵哄堂大笑,惹的邓樵又是怒骂不已。
终于,两队郎卫彻底消失在玄武大街的尽头,领队提着的心刚想放下,远远的又是那声令他发麻的声音传来,心神再次紧绷起来。
“老赵,赵大棒槌,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