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是个鼓手没错,是个司机也没错,但他更是一个诗人。
这并不冲突,事实上要在这个社会混下去,谁还不是一专多能,扮演不同的角色呢?
开车送货是为了生活,写诗打鼓是为了生命。
别看刘书剑此时没有什么存在感,但他作曲编曲的时候,就连何芳都觉得自愧不如,只要他拿起吉他,他身上那种不羁和狂傲总能影响到乐队每一个人的情绪。
何芳自不必说,扎实而全面的音乐理论和技术基础能把队里的所有短板补齐。
否则的话,红钉子乐队何以存活至今?
有太多的乐队因为兴趣走在一起,最后却因为理念和技术的原因分崩离析。
红钉子的三人,是相互欣赏,相互学习,一起进步的。
李海依旧轻敲着桌子,道:“最香的不是吃到嘴里的,最美的不是搂在怀里的,前面大家理解的都是得到的,但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没得到,在旁边观望的。”
“肉香不是为你散发,舞蹈不是为你招摇,偏偏他就在你眼前,你看得心痒却又无可奈何,这才是最折磨人,最使人堕落的。”
“有些人对这些东西熟视无睹,置以寻常,但有些人却为此耿耿于怀,走火入魔,这才是城市的魅力所在。”
何芳听着李海的话,深深地点着头,琢磨着。刘书剑也是恍然大悟,李海一说,他就理解了,心里觉得高明。
丁丁理解不了,但他记住了这种感觉。
“还有吗。”何芳期待地问道。
“还有,但我不能明说,这里还有丁丁这个未成年人在,这层意思,丁丁以后会明白,所以我这里说一句其他的,你们且听好了。”李海停下了手上的敲击,对着丁丁道:
“每一次进城从客运站下车,我都能闻到油渣的香味。
后来我才知道,城里有好几座炼油厂,源源不断的肥肉被送进城,榨干了变成油渣后又源源不断地送出了城。
我喜欢这个富得流油的城市。”
李海说完,却不等众人回味,继续敲起了桌子。
“到你了,老刘!”李海提醒到。
“啊?哦!”刘书剑还在回味李海的话,有些走神,这会儿挠了挠头,难为情地道:“行,让我想想先!”
想了一会,刘书剑还是摸不着头脑,只能苦笑着道:“怪了,你们这些人一张口就能说出漂亮话,为什么到我这里怎么挤都挤不出来呢?”
“胸有诗书气自华……”何芳幽怨地看着刘书剑:“叫你多读书你不信。”
“哎,行行行,想到了想到了,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不毁歌就行了对吧?”刘书剑连忙摆摆手,他认为何芳还在为刚才他说的话生气呢。
但他就是觉得刚才何芳弹的那首曲子就是一种高级一些的技巧嘛!
好吧,这个不能说。
刘书剑连忙唱道:
我喜欢这座城市
看它傍晚时的灯光
长满皱纹的小巷
烧烤摊
路灯下的喷泉
就像迎着肉香在跳舞的
whisky
我心里默默地说
它保存着我的快乐我的梦
也倾听着我的忧伤和沉默
就像是我的母亲我的恋人或是朋友
“怎么样?没毁歌吧?”刘书剑就像是做完了一道微积分题,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何芳:“毁了!”
李海:“毁了!”
丁丁:“还好吧!”
“哎,你们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那个谁,何芳,你给我润润色!”刘书剑急了,连忙请出何芳。
“那你求我啊!”何芳却是调皮地笑了笑。
丁丁看得有些呆,总感觉何芳姐姐对刘书剑的态度有些亲昵,这可不像她一贯的气质。
“求你了,何老师,求你给我的词润润色呗。”刘书剑却是能屈能伸,双手合十道。
“行吧,何老师答应你了,你那句我心里默默地说可以摘了,是废话,然后把恋人和母亲的位置对调一下,你已经是大人了,在你身旁的是你的恋人,你有什么苦第一时间不是跟母亲倾诉吧?再然后在我的朋友后面加一句——这一句丁丁来加是最合适的。”何芳看向丁丁。
丁丁摇了摇头道:“何芳姐姐,我加不了,我还没跟上。”
“行,姐姐替你加了。”何芳说道:“最后加一句——哦这外地人的朋友,还能圆回来。”
歌到这里算是完了一段,接下来就该写第二段了,但是写第二段却有点问题。
因为写到这里的时候,这首歌已经超出了丁丁能把控的范围,再写下去,丁丁是无法参与的。
按照经验,第二段要根据第一段的走向继续深入和升华,但是丁丁却初来乍到,对城市的概念还很模糊。
没有经历自然无法体会内在的东西。
“没事,大家写吧!我就跟大家学习,然后记下来,我觉得这首歌很好,要是只写一半就可惜了。”丁丁道。
“是啊,我现在回过头来看,能确定这是一首好歌,得把它写完。”刘书剑发表了他的意见。
“那就来吧,等什么呢!”李海重重敲了一下桌子,开始起头第二段:
“有人在低声啜泣——哎,我觉得老刘和丁丁已经插不上话了,那就芳妹子我俩玩个新鲜的,你一句我一句,你接我我接你,怎么样?”李海道。
“好啊!有人在低声啜泣是不是?让我想想……”何芳根据第一段的旋律调整了一下吉他的曲风,让它变得更接近布鲁斯风格,然后唱道:
“有人在洋洋得意”
“醉眼下的世界,真有趣”李海立刻接上。
“心和心的距离”何芳唱这句的时候,眼睛是直勾勾看着刘书剑的,看得刘书剑面红耳赤。
“纠缠在一起却又遥不可及”李海却是看懂了何芳的眼神,适时接上。
何芳和李海你一句我一句,很快把第二段给填满了,因为大家已经为第一段作好了曲,第二段想词就行,整个过程流畅了不少,用时还没有第一段的三分之一多。
快是快,但质量还不错,从歌词的角度说,挑不出什么毛病。
后面的几句,套用刘书剑第一段写的正好,作为副歌。
一首歌算是出来了。
众人兴致未泯,于是开始编曲。
这个时候,刘书剑就开始大显身手了。
他看了一下现场的众人道:“我们的设备现在不够,所以这首歌的伴奏不能太复杂,此情此景的歌,就得用此情此景的乐器作为伴奏,这样,这首歌的意义才会出来,那种感觉才能原汁原味。”
“何芳,你的吉他要一直solo ,而且要把握住,一定要往跑调的方向走,然后又要把它拉回来。”刘书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何芳说道。
何芳琢磨了一下刘书剑的话,表示能办到,然后突然回过味来,看向刘书剑的眼神是熠熠生辉,一副迷妹的表情。
“丁丁,这里刚好用到你的吉他,何芳一个人弹太干,你得用低音把她托住,三四五弦你随便造!”刘书剑转过头,对丁丁道。
“好,何芳姐姐先走,我看时机进入。”丁丁也是一脸兴奋。
跟人玩音乐,真的太好玩了。
“李海,你就自由发挥,你照顾一些丁丁。”刘书剑说着,举起双手,一指李海。
李海立刻一只手敲击桌面,一只手敲击桌腿,把节奏架了起来。
然后刘书剑又一指何芳,何芳立刻跟上。
刘书剑说的往跑调的方向走然后又圆回来的设想,何芳演绎得淋漓尽致。
何芳和李海走了四小节,刘书剑一指丁丁道:“准备好了就跟上,丁丁跟上了我就唱。”
丁丁二话不说,直接五档起步,踩着点跟了上去。
烧烤摊上,音乐响起,对于音乐人来说,任何地方都可以作为舞台,只要感觉到了。
不但吃烧烤的人停了下来聆听他们的演唱,就连路上走过的行人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我喜欢这座城市
看它傍晚时的灯光
长满皱纹的小巷
烧烤摊
路灯下的喷泉
就像迎着肉香在跳舞的
威士忌
她保存着我的快乐我的梦
也倾听着我的忧愁和沉默
就像是我的恋人,我的母亲
或是朋友
哦,这外地人的朋友
有人在低声啜泣
有人在洋洋得意
醉眼下的世界
真有趣
心和心的距离
纠缠在一起却又遥不可及
她知道我的快乐我的梦
也知道我的忧伤和沉默
就像是我的恋人,我的母亲
或是朋友
哦这外地人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