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之际,何冲被来历不明之人拖地而行,只觉阵阵苦楚从后背传来,如刀割一般,眼泪刷刷直下。隐约中他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忽远忽近,竖起耳朵,仍听不真切,随即苦想:“此人要将我拖至何处?”
“他真是宋叔叔的儿子?”只听一男子将信将疑地问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可有十足的把握表明他的身份?万一此事泄露出去,我担心他会有性命之忧。”
“千真万确。”杨萱掌管家事多时,岂会不知祸从口出的道理,回道,“十六年前,宋叔叔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流言蜚语传遍天下,去向至今无人得知。幸得家父多方打探,才得知他临行前一夜去过苏家。”
男子思索道:“可是苏家矢口否认过,宋家一干人等并无继续追查此事,其中定有不可告人之事。”
杨萱忽地转身,跪倒在地,道:“请恕小妹办事不利,这几日我在苏家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男子叹息道:“一晃十六年过去了,即使当时留下线索,风吹日晒,年深久远,早已消失殆尽,你何罪之有。”又道,“你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
杨萱神情凝重道:“小妹无意中听到这小子与苏家姑姑的对话,方才得知何公子是宋叔叔失落在外的次子。如今局势未明,他凭空而降,势必有所行动。我们只要从他身上下手,定会得偿所愿。”
同行的男子见杨萱洞察秋毫,一针见血,冷笑道:“只可惜你是女儿身,不然天底下的男儿都要视你为敌。”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杨萱满怀斗志道,“女子不必不如男子,要看与谁一较高下。当今天下能人异士居多,小妹虽文武双全,恐终不及两人。”
男人意味深长地问道:“何人何德何能?”
杨萱故弄玄虚道:“此二人一人为宋家的东方野谋士,另一人便是位高权重的杨家长子杨陵是也。”
“你又取笑大哥,小小年纪目无尊长,小心家法伺候。”那男子阴沉着脸道。原来他便是杨萱的长兄杨陵。
“我说不过你。”杨陵听闻杨萱如此夸赞自己,又无话反驳,甘拜下风,道:“杨、宋两家素来交好,长辈之事我们作为晚辈不便掺和,更不可随意乱说,以免玷污他们的一世英名。”
“小妹谨记大哥教诲。”杨萱低下头作揖道。
杨陵续道:“凤凰山一事,事关重大,需从长计议,容我回去之后,禀明家父后再做定夺。”
“是。”杨萱口是心非,嘴上虽答得干脆利落,心中却十分不甘。
杨陵熟知她的行事作风,且肯受命于人,训斥道:“此次你私自外出,差点丢了性命,家父知道后定不轻饶。你这大小姐的脾性是时候改一改了,不要每次都让我来替你善后。”
“我偏不。”杨萱撅着嘴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告状家父他又且怎会知道?”
杨陵指着她道:“牙尖嘴利,待你出嫁之后,自会有人替我管教你,到时受了委屈可别回来哭诉。”
“普天之下谁敢欺负本小姐,我一定让他不得好死。”提起婚嫁,杨萱的口中满是不屑,嘀咕道,“我料宋辰也没这个胆和我作对。”
“除他之外,难道还有旁人?”杨陵玩笑道,“莫不是你一眼相中洞中的那个傻小子?”
“这是我的私事,与旁人无关。”杨萱板着脸反驳道。
何冲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山洞之中。四周黑漆漆一片,地上铺满了杂草,偶尔几滴水珠掉落下来,发出声响,他见此处与何家村极其相识,叹道:“难不成我又穿越回来,一切从头开始?”
他饥寒交迫地起身,不小心牵扯到后背的伤口,痛苦席卷而来。顺着光亮,何冲一路摸索着走了出去,发现一男一女正坐在山洞前烤火。
杨陵见他醒来,笑嘻嘻道:“你终于醒了?”
“为何我会在这里?”何冲摸着滚烫的脑袋,傻乎乎地问道,“是你们救了我?”
杨萱起身道:“休得无礼。”而后指着坐在地上的杨陵介绍道,“这是我的大哥杨陵,昨日是他救了我们。”说完她往一旁挪动几分,道,“天气寒冷,你坐下来暖暖身子。”
这时她已取下面纱,坐在地上,神情自若。火光映照之下,她的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仪静体闲、娇柔婉转之际,美艳不可方物。
何冲一时间看傻了眼,心想:“世间怎会有如此出尘脱俗的女子?”
“喂……喂……”杨萱见他傻傻发愣,将兔腿递给他,叫醒道,“你先吃点东西,这几日多亏你的照料,我才能死里逃生。”
何冲多日未进食,见到香甜可口的美食,两眼放光,狼吞虎咽起来。
杨陵见他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与四弟杨景一般大小,却孤苦无依,怜道:“大恩不言谢,何公子拼死搭救舍妹一命,杨家上下感激不尽,他日若是遇上难处,尽管开口,愚兄一定鼎力相助。”
何冲嘴里塞满兔肉,油光满面地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实话实说,这一路上他也曾动过歹念,杀死杨萱,为苏家出一份力。只是他有贼心,无贼胆,始终下不了手。
杨萱见他若无其事,问道:“不知何公子今后有何打算?”
何冲思索半响,拨弄着火星道:“走一步看一步,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容身之所。”他又见杨萱忧心忡忡,劝慰道,“有劳小姐费心,在下福大命大,一时半会死不了。”
二人听后面面相觑,不知从何说起。
何冲见状,打趣道:“打算是留给那些活着有希望之人的,而我只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粟,无依无靠,又岂敢与富家公子、小姐相提并论,妄图逆天改命。”
“公子若不嫌弃,不如去我们杨家,足以安身立命,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杨萱好言相劝道。
投靠一个数一数二的家族,自然不错,只是他并不留恋权贵,一心只想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那里才有属于他的人和事。
何冲婉拒道:“我一个人自由惯了,受不了框框条条的约束。”又起身道,“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杨萱听后,不在勉强,语气凝重道:“人各有志,今日一别,后会有期。”说罢起身同杨陵下山。
“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