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时候她跑到了小夫子家,可是小夫子不在家,小可着急了,便告诉了小夫子的爸爸妈妈。平时这时候的小夫子,可是不敢不回家的,一方面是因为天黑,外面怪吓人的;一方面是爸爸对小夫子特别严格,到现在还不回去,得挨棍子。
爸爸妈妈出去找了好久,一直到看不见路了也没找到,这下子大家都急了。大脚山不大,在山坡上喊一声到处都可以听到,可是一直没有小夫子的动静。这该找的地方也都找过了,他还能去哪?这小子会不会受伤晕倒了,会不会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敢回家?爸爸妈妈想,可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大脚山有结界,小夫子又出不去,可是他还能去哪,那么小一个大脚山,怎就找不见人嘞?
小夫子爸爸赶紧去找了谷族长。谷族长说不碍事,以前也有小孩因为睡着了忘记回家的,可能小夫子就是这样,在某个石头后面呼呼大睡呢。谷族长把小夫子的爸爸妈妈打发了回去,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谷族长找大祭司算了一算。大祭司在地上画了一个八卦,拿着黑葫芦转圈,左跳一下右跳一下,“中咯中咯”地念叨着,把点燃的香火插进葫芦里,然后将葫芦一扔,葫芦砸在地上,那葫芦口指向了北方。日暮在北,天黑有违,在这里的人们看来,这是不好的征兆。
大祭司说,北是他们大巫族的灾,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让谷族长赶紧安排人把小夫子给找回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谷族长敲响了大钟。
村里的所有人都打着大火把聚集在神庙里。神庙是大巫族祭祀祖先,供奉神灵的地方,平时没有谷族长的允许,谁也不能私自进神庙里来。神庙在每年的六月和十二月都会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族人们要虔诚膜拜,把自己所得的最好的收获上交给神灵,并虔诚祷告乞求神灵的庇佑。谷族长说,只有虔诚的人才能感应大巫神,才能受到大巫神是赏赐。大巫神的赏赐,也许是一个孩子的出生,也许是无病无疾,也许是一次大丰收。
神庙供奉的是一只彩色鹿,鹿踩着祥云,一只脚踏在太阳上,一只脚踏在月亮上,鹿的身上燃着红红的火焰。谷族长说,神鹿的给他们带来光明的使者,为他们驱散一切阴霾。
谷族长请了大祭司在庙里作了一通法。大缸里的油被点燃,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虔诚地膜拜那只鹿。他们一直这样拜着,等大祭司作法结束了才能起来。小可也拜着,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觉得奇怪并且还有点吓人,要不是这么多人都在,她一定会吓哭,她想要是小夫子见了,一定吓得尿裤子。她问妈妈这是在做什么,妈妈让她赶紧闭嘴,将她的头按下去拜在地上。
“巫马啊漆哩,巫马啊漆哩,唔呀九古啦咯嗖,木里也久嘞,也为耶,也为一耶......”
大祭司唔呀唔呀地不知道念着什么咒语,边念边跳,旁边有两个小祭师在那里打着长灯。大祭司戴的是牛头面具,小祭师戴的是马头面具,面具后的人披头散发,穿着绣有符文的大衣,身上戴满了铃铛,铃铛哐当哐当响。小可第一次看看见这些,感到很古怪,不禁脚抖了起来,心里一点也不安宁,反而晃荡地很厉害。
谷族长叫人宰了一头牛两头马,将牛血和马血都放进油缸里,谷族长说,只要在灯灭之前找到小夫子,一切都会没事。这没事,不仅是说小夫子没事,也是在说整个大脚山都没事。
等大祭司作完法后,两个小祭师上前去给每一个人一个染了血的面具,让每个人手上系上一根红绳子。面具是为了不让别人认出他们,怕碰上不好的东西,绳子是为了让没一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方向,因为绳子会把大家都系在一起。
这时候谷族长走上了台子上面,大祭司就在一旁跳着古老的祭祀舞。谷族长首先向神鹿上了一炷香,拜上三拜,随后所有人都跟着谷族长再拜三拜。
“大巫族的子民们,五百年前我们的祖先被人下了咒,不能出了大脚山,否则天象变化,会面临灭族的危险。这油火会替我们关闭通往外界的大门,我们一定要在油火灭尽之前找到小夫子,将他安全带回来,不然油火燃尽,将会有大麻烦。”
“大巫,啊其箩,耶为吉耶。”大祭司又不知所云地念了一句,打开双手朝天一拜。
大家都很自觉地听话,他们只知道谷族长说什么他们照做就行,因为他们不懂神灵,而且心里也畏惧神灵。大家把面具戴上,把红线系在手腕处,打着大火把,到处去寻找小夫子。小可也跟着妈妈一起去,丢丢跟在小可后面。
人们把整个大脚山都翻了便,连一块小石头一根小野草都要仔仔细细检查,但一直都没有找到小夫子。
小可带着丢丢去了小树林,她没有告诉别人,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告诉大家,但她感觉就是不能说。小树林到底有什么,为什么小夫子会不见了?刚才庙里的一切都好古怪,难不成真的有事情要发生。小可想起了白天时候小夫子给她讲的那个故事,小夫子说有人去过北冥,有人出去过,出去过大脚山。小可心里一下子不安宁了,心扑通扑通跳,她感觉自己再想下去会窒息。难不成小夫子说的话被大巫神听到了,大巫神要惩罚他,是大巫神把他给带走了?
“丢丢,你怕不怕?”小可打的火把只能照亮一点点地面,四周一片漆黑,她忽然害怕了起来,她怕自己遇到什么怪物,怕小夫子遇到什么危险“旺旺,”丢丢大声地叫了几声,告诉小可这里没什么,这里还是她熟悉的小树林,给小可壮壮胆子小可越往前走越觉得陌生,而且火光在慢慢便暗。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一切都黑的吓人。小可想前面该不会又遇见个大花雕吧,或者遇到个蛇虫之类的,越想越忐忑,往前面轻轻迈一步她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就有个不测。
“小夫子,你在哪,你快出来。”
“旺,旺。”
小可和丢丢喊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回应,“丢丢,你说小夫子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丢丢仍然只会“旺旺”,小可什么也没听懂,也不想去理会它到底想说什么。
“啊,”忽然的一阵怪风吹过来,火把灭掉了,小可一紧张,脚下踩了个木头,一滑滑到了,溜下山去。
“旺旺,旺旺,”丢丢打叫跟着跑下去,它拼命地追赶小可。
一直从山坡上滚下来,小可被扯烂了好些衣服,还被割了几到小伤口。等丢丢赶上来时,发现小可撞到了石头,头上留了好多血,一下子晕了过去。“旺旺,旺旺,”丢丢一直叫着,可怎么叫也叫不醒小可。
可是,突然的一幕发生了。丢丢见四处没人,身上一下子发起了光,那光一闪,它忽地就变成了一只小鹿,换化了人身。眼如大海湛蓝,脸如白芷玉膏,头上有两曲小角,披着一件雪花衣。
原来丢丢本是鹿所化。
化为人身的丢丢头上的两角发亮,一股力量涌入她的体内,她给小可灌输了法力,帮小可治愈了伤口。知道小可没事后,丢丢轻轻地用手去抚摸她的脸,发现有人往这边来,丢丢又变为了那只小花狗,又“旺旺”地叫着。人们听见了,便赶了过来,看见受伤晕倒的小可,赶紧将她带回家去了。丢丢回头看了一眼小树林,它想小夫子应该会没事的,自己要去陪小可,不能去找小夫子,也跟着回家去了。
一个到处都是冰的山洞里,小夫子躺在一个小冰床上,等他醒来的时候看见眼前的一幕,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山洞里到处都是冰,冰的下面有一股热水在流动,四周是一个冰做成的深林,,他就躺在深林的最中间,头上还是冰,但冰上面好像是河,他看见碧绿碧绿河水缓缓地流动,河水里面有鱼有虾。置身于冰洞之中,好像身处深渊一样,下暗不见底,上不见天日,唯一和深渊有区别的,是这里的颜色是蓝色的。
小夫子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他生怕脚下不防就把冰踩裂掉下去。他又疑惑又害怕,头有点疼,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在这里的,他不是正在和小可玩吗,怎么会到这地方来?他抚摸这里的冰树,发现树竟然是热的,是适合洗澡的热度,他更加觉得一切奇怪了。小夫子环顾了四周,发现这里浩浩荡荡的都是树,而且还没有路,他一屁股又坐在了冰床上,卷缩地靠在一个小角落里。他在想,这里是大脚山吗?难道这里是小树林的秘密基地?小可和丢丢呢,他们现在在哪,他们会不会在找他?
“啊,有人吗?”小夫子壮大了胆子,大喊了一声,声音传得很远很远,过了一会四周才响起了回音。
好久好久没人回应,小夫子又卷缩在了角落里。越待地旧他越觉得可怕,从来只在大脚山生活的他哪知道还有这样的世界。他开始为自己的想法后悔了,他不想去知道外面的世界了,他想回大脚山,他想和小可丢丢在一起,他会好好听谷族长的话。
这地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小夫子想起一连串的恐怖画面,越想越害怕。
小夫子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可是正当小夫子绝望时,发生了神奇的事情。小夫子的眼泪竟奇迹般地将冰层给给溶解了,他一下子哭起来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那冰层先是裂开一条缝,后来整个一块冰往下掉,紧接着整个冰层只听的一声“吱”的裂响,完全迸开了。小夫子随着裂开的冰一起往下面掉,一直掉进了水里。
但是下面的水特别暖,让小夫子感觉一阵舒服,好像是小时候妈妈在给他洗澡一样。小夫子慢慢脑海里浮现了他以前快乐的时光,妈妈给她织毛衣,丢丢在地上懒洋洋地睡着,他和小可爬上门前那颗大枣树摘枣子吃。小夫子想起一连串的回忆,慢慢地闭上了眼,一点点昏沉沉地就要睡过去。
可是一个念头让他醒了,他感觉无法呼吸,就快要被淹死。呛了几口水后,小夫子顺着水一直拼命往上游,他知道自己不能被水给软化了,他要上去才能活命。他开始不断地往上蹿,但是蹿了好久好久,他发现自己不管多么用力都上不去,水太深了,他完全看不到水面。
他慢慢窒息,全身没了力气,眼睛泛白,迷迷糊糊绷紧的全身突然一松,他整个人一直往下掉。彻底是没有了意识,他向海底沉了下去。
在他脑海里,好像有一束光射过来。
很久很久,天微微亮,翻起了鱼肚白,大脚村里的人都疲惫地躺在了神庙里,他们找了一夜的小夫子,可是没有一点线索。谷族长确定小夫子出了大脚山,焦急地和几位长老及大祭司寻思着怎么办才好。长老们个个面如土灰,神情暗淡,像枯死的木柴一样。大祭司翻阅着一本古老的历书,上面记载了大巫族的很多很多事情,他想从这预测一下将会发生什么以及能不能从这找到解决的办法。谷族长愁得白了好几根头发,跺了一夜的脚将鞋跺出了洞,他心里乱成一团麻,“这下糟了,这下糟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谷族长心里一直叨叨着。
“出口都已经封了,四处还有结界,他是怎么出去的?”谷族长想了很久很久,一直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几百年了都没什么变故,为什么现在突然发生那么大是事情?小夫子一个孩子,怎么出得去?
“阿古卢,阿古卢,”大祭司像是发现了什么,他拿起书本,大家围来一起看。只见那书里画了一个少年骑着一只鹿点燃了神树。
“这是一千五百年前发生过的事情,那时候神树之花盛开,山变成了海,整个神树周围的生灵都变成了会发光的鱼,等神树之花凋零,他们都随着花一起死去。这样的事情在先前已经轮回了几十万年。先祖大巫神和北冥之神为了保护这些生灵,两个人用尽了全身法力将神树周围的生灵给转移了出去,我们是一部分被转移的人,还有一部分书上没记载。书上说我们不能出了结界,不然等神树开花结果的时候我们就会被神树召唤,变成给神树补充生命力的祭灵。神树的感知力很强,只要有人出了结界,神树就能感应到,并且结界将会被破坏,到那时,我们只能成为神树的祭灵。”
大家一下子哑然,没人在说话,长老们依然瘫在那里,大祭司忙着去找弥补的法子,谷族长站在门口抬头望了望天。
其实这些,谷族长比谁都清楚,他只是不告诉大家,他想让族人们安心生活,不想让他们被拷上命运的枷锁。
忽然想起了什么,谷族长便出了门,一个人去了小后山。
在小后山,谷族长找到了他们所供奉的那只彩色鹿,那只鹿全身透明发亮,眼睛深邃如海洋一样。
“我都知道了。”彩色鹿开口说道,“也许这就是命运,大巫族的命运,逃离了那么多年,现在到了要面对的时候。”
“现在该怎么办,族人们很危险。”谷族长拜在了地上,乞求它给他们指一条出路。
“没用的,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有它的规律,谁也改变不了,你,我,北冥之神,都改变不了。”
谷族长头发白了许多,只觉得腰一痛,差点站不起来。他满含泪水地看着脚下这片土地,大巫族生活了一千多年的土地,黯然神伤。
小可醒来时,躺在了家里,妈妈坐在床边陪着她,她的伤口敷了药,用一个绷带包扎了起来。看见了自己是在家,有妈妈陪着,外面又是亮堂堂的,小可一下子松了心,刚刚她还在做噩梦,梦见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可把她下出了一身汗。
“小可,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了妈妈,还好你没事,你都不知道你当时晕倒的时候妈妈有多害怕。”妈妈见小可醒来,脸上露出了笑容,她一晚上都没时间,一直在照顾着小可。
小可一把抱住了妈妈,母女二人相拥而泣,过了一会,小可松开了妈妈,“妈妈,我没事了,你别担心。”想起昨晚的事,小可那时候是去找小夫子的,便急地问道:“妈妈,小夫子呢,找到他了吗?”
妈妈摇了摇头。
“谷族长说小夫子出了事,这事很大,全村人都可能面临危险。”
小可低下了头。她被吓到了,昨晚庙里见到的,小树林里发生的,小夫子不见的,这些都给她留下了重重阴影。到底发生什么了,小夫子还活着吗?小可想着,就快要哭出来。为什么会这样,就去了小树林,他们以前去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生,现在到底怎么了。小可很头疼,她不敢想,她怕了。
妈妈让小可再躺一会,自己去给她煎药。
丢丢这时候过来了。
“丢丢,”小可一把抱住了它。
“旺旺,”丢丢躺在小可怀里,用头抚摸她的下巴,表示她别怕,别担心。
小可头还是有些痛,但是她并不知道,是丢丢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