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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狂风恶浪(25)

1966年8月1日中共中央八届十一中全会正式开会。毛泽东亲自主持这一次会议。这次会议邀请了北京高等院校的若干“革命师生”的代表列席。聂元梓也列席了这一次会议。刘少奇作了有关派出工作组的检讨。在这次会上选举了中央政治局常委11人:毛泽东、林彪、周恩来、陶铸、陈伯达、邓小平、康生、刘少奇、朱德、李富春、陈云。这次会议排名林彪升至第二位,而刘少奇则从第二位降到第八位,并且废除了他的接班人的法定地位,由林彪取代。

刘少奇与毛泽东的矛盾公开化了,毛、刘的对抗从此也激烈化了。

在这次会中,毛泽东发表了他的一张著名大字报:“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这张大字报全文不过2百字:

“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的大字报和人民日报评论员的评论写得何等好啊!请同志们重读一篇这张大字报和这个评论。可是在五十多天里。从中央到地方的某些领导同志,却反其道而行之,站在反动的资产阶级立场上,实行资产阶级专政,将无产阶级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打下去,颠例是非,混淆黑白,围剿革命派,压制不同意见,实行白色恐怖,自以为得意,长资产阶级的威风灭无产阶级的志气,又何其毒也!联系到1962年的右倾和1964年形左实右的错误倾向,岂不是可以发人深醒的吗?”。

这篇大字报,以及聂元梓等人的大字报,一并印发给到会的代表们。

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通过了“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正式开展了史无前例的历史一页,这是1966年8月1日至12日。

这个会之后,全国的工作组即时撤出。

阳关医院的工作组也不例外地,一夜之间,不声不响地全部走掉。大字报全部撕光。但是大字报的内容,已经给人事部作为专案材料,记录在案。工作组任命的专案小组仍在继续进行比较隐蔽的工作。

“文化大革命难道突然之间结束了?”何金水有点纳闷地问自已。不过,这个答案很快地就得到了:文化大革命不是结束,而只是,或仅仅是刚刚开始。

毛主席的“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一经刊登,全国的革命学生起来闹革命更方便了,他们提出“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红卫兵运动开始了。在世界上从未有过的这种兵种,叫做“红卫兵”,就是在这一年诞生的。它的起因在北京清华大学附属中学,一群自称是“毛泽东党中央的红色卫兵”,而以“红卫兵”署名。贴出大字报,提出:“大树特树毛泽东思想的权威”誓要“为保卫党中央,为保卫伟大的领袖毛主席,我们洒尽最后一滴血!”。于是“红卫兵”这种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新生物,从此诞生了。

清华附中的红卫兵曾经贴出过一张大字报:“无产阶级革命造反精神万岁!”

、“再论无产阶级革命造反精神万岁!”、及“三论无产阶级革命造反精神万岁!”。这三篇大字报提出:“抡大棒、显神通、施法力,把旧世界打个天翻地复,打个人仰马翻,打个落花流水,打得乱乱的,越乱越好!”

而毛泽东也相应地提出“造反有理”,掀起了全国的造反运动。

造谁的反?造全国各级领导的反可以!造毛主席的反则绝对不能。这是一个标准,一个界限。其实是利用全国的学生,矛实直指刘少奇。

社会上出现了到处的“破四旧,立四新”,庙宇被砸烂,文物古迹被打碎,因为这些统统是“四旧”;整个社会在清理一些代表“四旧”的人物,那就是典型的“地、富、反、坏、右”分子,这些过去的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及右派分子,都是旧社会的残渣余孽。

“红线女(粤剧名花旦)在广州被红卫兵剃半边头(将半边头发剃光)扫街!”一天,何金水上班时,听到一班同事在议论着传闻发生之事。

“何止这些,红线女剃阴阳头扫街已经是她的幸运了。”一位病房工友阿嫦说:“听讲,不少人自杀。”

“为甚么要自杀,顶多去扫街!”看大门的傻三妹答话(其实她一点也不傻,她只是一个三八婆,口没遮拦)“超!”

“不是这么说,那些知识分子,被抄家,被拉出去卦牌示众。平时一个知识分子多么体面,现在突然来了一批学生哥,说是红卫兵,将个家抄得不成样子,看到一些古的书籍随便说是“四旧”拿去烧了,还将个人拉出去,颈上卦个牌子,说甚么“反动学术权威”斗个半死,受不了的,干脆自杀死了。”

“我刚收到一个同学寄给我的一张小字报,”中医科丘医生,他是最多小道消息的一个人,他从广州中医学院毕业,就分配到阳关医院,因为他同班同学分配到全国各地都有,加上他的为人开朗,甚么都讲得一餐,所以任何样人都说得来。这次拿着一张油印的小字报说:“北京老作家老舍,他的作品据说专门写一些古旧的东西,在北京被红卫兵拉出去批斗,当众被皮带抽、拳打脚踢、皮靴踩,打到他皮开肉绽,这种羞辱,他抵挡不了,结果投湖自杀死了,他才67岁。”丘医生带点感伤地补充:“他是中国有名的作家,也是世界有名的作家啊!”老舍是1966年8月24日晚上在北京投湖自尽死亡。

“以前在我院的儿科医生葛臣前几年调回沈阳,这次文化大革命,因他父亲是香港大资本家,所以红卫兵批斗他,你们估他怎样?”内科凌作仁医生说。他是一个由湖南医学院毕业的医生,个子不高,最喜欢传播小道消息:“他被斗完之后,干脆偷渡。他老婆顾不了,只带了他的儿子,用绳将儿子绑在自已背上,背起他来游过鸭绿江,从鸭绿江企图游去朝鲜。他本事,竟然成功了,不过他成个落汤鸡甘,加上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冻得发抖的小孩,又不懂朝鲜话,于是上岸后,被朝鲜人民军捉住,递解回中国,说成“投敌叛国罪”,唉!

他这一生,算是玩完啦!”凌医生结束了他的故事。

“估不到一个如此斯文的葛医生,竟敢偷渡。他是一个娇生惯养的人,现在落得个“叛国”罪名,不知会判多少年徒刑!”在旁的护士小李答了一句。

“北京利害,北京是毛主席住的地方,红卫兵小将们为了让毛主席住得舒适安全。清查“黑七类”,将这些“黑七类”赶出北京。”欧医生也加入了战团,说开了;

“只有黑五类,你为何多了两类,说成是“黑七”?”内科中医陈医生问;“地、富、反、坏、右,是五类,现在加多反动学术权威和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俗称的走资派,不就是七类吗?”欧医生答;“尾后两类未算,未定性!”丘医生说;

“管你定性未,反正红卫兵说了算就算。”欧医生说:“你知到吗?近来北京及全国各地都提倡“血统论”,参加红卫兵的人,都是出身好,如贫下中农,工人,革命干部,人民解放军等等的子女才能参加,而出身“黑七”的子女,就只有靠边站,等待改造吧!”

“对啊!现在不少大小字报都提出“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旦”、“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专门向一些家庭出生不好的人埋手。这是明显的“血统论””陈中鸣医生虽然他家是工人出身,但他也感到这样提法不恰当,他说:“出身不由已,怎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呢?

这样提法只是说皇帝生个儿子,就是下一次的皇上?”

何金水只能在旁听,他完全没有了发言权,他能说甚么呢?自已出身不好,大字报又说成这样,说不定在甚么时候厄运随时会降落自已的头上。他唯有默默地做自已应做的事。

1966年8月18日,毛主席首次接见别检阅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代表。

这个会的名称是“庆祝文化大革命大会”,会场地点是北京天安门广场。这些代表有来自刚刚参加“造反派”的全国各地大专高等院校的师生代表、有军人、农民、工人、中学生、……,足足有一百万人。这些人都穿统一的解放军军衣,只是没有解放军的符号。他们头戴军帽,身穿草绿军装,腰系宽边皮带,脚踏草绿胶军鞋,臂上套有“红卫兵”的袖筒,手拿刚印制好的、红色封面的“毛主席语录”,胸前卦有各式各样的“毛主席像章”。整个天安门广场以及广场前的东、西长安街,都站满了红卫兵,一片大大小小的红旗在飘扬,红旗上写满了“XXX红卫兵”“XXX战斗队”……等字样。

“大海航行靠舵手,禾苗兹润靠太阳,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的歌声,此起彼落。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东方红的歌声也响遍了整个广场。

“毛主席万岁!”

“毛主席万岁!”

“毛主席万万岁!”

“中国共产党万岁!”

人们喊破了喉咙,嘶哑的声音仍是“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那些未见过世面的年青学生,男男女女,噤着充满泪花,红红的眼圈,仍在呼喊着“毛主席万岁!”。

“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海深河深不如党的恩情深……”的歌声响沏四周。

整个广场疯狂了,人们所有的理性,只集中在“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一人的身上。全世界最敬爱的人是毛主席!全世界最爱的党是共产党!人们没有其他的选择,他们是自原的、自发的、这些来自不同的每个角落,只有一个目的:将这一百万个青少年红卫兵,一起汇集到天安门城楼下,站在天安门广场上,为的是见一下他们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泽东。因此他们的心,完全响往于一种信仰:就是马列主义!共产主义!毛泽东思想!毛泽东思想就是唯一的真理。

百万个人,百万个思想,集合为一个思想,这个思想,爆发成为一个声音:

“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人们完全沉浸在疯狂的欢呼、哮叫,扯开了嗓子,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停呼叫:“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全场一再响起:

“伟大的领袖,伟大的导师,伟大的舵手毛主席万岁!万万岁!”的欢呼声。

你没有见过一种场面有如此之疯狂!你没有见过一种信仰能使那么多人在一起用同一个声音,齐声高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不管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甚至激烈反对也好,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国家,有这样的人民,他们千辛万苦长途拔涉地来自全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聚在一起,共同发出一个声音:“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人们的热情,人们的兴奋,人们一再地升到极之疯狂的温度。

在这一次毛主席接见全国红卫兵小将时,天安门城楼上,站在毛主席的旁边是林彪,跟接着的是周恩来及江青,而刘少奇则被安排在很不显眼的地方。显然他的地位被林彪取代了。原来刘少奇是毛泽东的接班人,而现在却是林彪。林彪的接班人地位,被写进了党的这一届中央全会内,他被定为“副统帅”,在公开的场合下,林彪处处紧跟在毛主席的身旁。

一位北京师大附属女子中学的一名女学生,冲上天安门城楼上,兴冲冲地来到毛主席身旁,毛主席问她:

“你叫甚么名字?”

“宋彬彬!”

身材高大、肥胖、比彬彬高出整整一个头的毛主席,这时微笑地、也在开玩笑地、不紧不慢地对这个天真的、却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说“彬彬?不好,文质彬彬,为甚么不叫“要武”?要武好嘛!革命不能那样雅致。给你一个名字,就叫要武吧,好不好?”于是,从此她的名字突然间成了全国知名的“宋要武”。

“我建议,我们全体红卫兵小将们给我们最最伟大的心中红太阳、我们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戴上代表我们红卫兵的袖章!”宋要武在天安门城楼上的广播器面前,声嘶力歇地喊,她那仍是小女孩的尖叫声,通过广播器,传送到天安门广场的每一个角落;也通过现场广播,即时传送到全中国的每一个城市、农村;传送到每家每户,传送到每一个人的耳朵。她一面提出这建议,一面正式代表全体红卫兵给毛主席佩戴红袖章,毛主席欣然接受了。于是,就在天安门城楼上,在百万对眼睛注视下,毛主席被宋要武戴上这个代表着他老人家正式承认“红卫兵”的标志。

全场雷动、欢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的歌声再一次响沏云霄。

此刻,“红卫兵”诞生了!那个红布做成的“红卫兵”袖章,就在“要武”的双手,戴给毛主席手臂时,给肯定了!

从此,开创了要武,红卫兵要武,武斗开始了!人们放下了“文质彬彬”,拿起了武器,实行以武力的方式,夺回一切被敌人夺去了的政权--不管是被暗藏的阶级敌人篡改了的、抑或是思想领域的资产阶级思潮复辟--他们都要来一次“反复辟”、“反夺权”。他们初时是用腰带打人,他们可以打任何一个被他们认定了是“反革命”的任何人!红卫兵的腰带是最好的武器,平时可以扎腰,壮一下威风。必要时用来打人。对待反革命不能“文质彬彬”!要武!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绣花……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革命行动”,这些语录一旦背出,意味着要打人了。

全国大乱了,全国陷入了无政府主义的状态,除了“毛主席语录”,除了“最高指示”之外,甚么样人的说话,都是无效,都不能制止!

毛主席接见红卫兵小将接二连三地进行了三次,由一百万,升至三百万人。于是掀起了一个全国性的“革命大串连”,从中学生开始到大学生,全中国的亿万学生,由他们所在地,去全国进行互相串连,“交流文化大革命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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