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南常年在江湖行走，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早年间肺部受过重伤，一直未能痊愈，几十年积累下来，病情越积越重，只要稍动内力，肺部就因负担过重，如同炸裂般痛疼。
近些年他已经鲜少出手了，今日出手，实属迫不得已。
林婉儿心中内疚到了极点，用只手轻抚着爹爹的后背，帮助他平息静气。
看到爹爹拼命忍受痛苦的样子，林婉儿心如刀绞，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扑簌落了下来。
张顶天暗叫糟糕，林震南的病情他再清楚不过了，这般发力，怕是不妙啊！
他忙疾步上前，一把抓起林震南手腕，仔细号了号脉，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林震南拼命压抑着想要咳嗽的冲动，这种想咳又不敢咳的感觉，真是令人痛苦万分。
不一会，他的额头之上就布满了汗珠，钢牙咬得吱吱作响，显然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林岳荆急得不行，一把抓住张顶天的手，大吼道：“别老皱眉，我爹到底什么情况，你倒是说话啊！”
王泽忙呵斥道：“荆儿，不可无礼！”
张顶天不以为意，摆了摆手，摇头道：“林兄，你这病……”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岳荆听他说话说半截，不由又要发作，却被王泽狠狠一眼瞪回去了。
林震南气血稍稍平复了些，洒然一笑道：“自己的毛病，咳咳，自己清楚。”
张顶天这才继续道：“沉珂深入肺腑，已非药石所能医治，今日你又妄动内力……唉，我给你开些清肺降火的药，或许能稍稍减轻些痛苦。”
林震南费力地拱了拱手道：“有劳张大夫，我还能撑多久？”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平静，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林氏兄妹蓦然瞪大了眼睛，大气也不敢出，紧紧盯着张顶天，难倒父亲的病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张顶天略一沉吟，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唉，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林婉儿眼前一黑，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她一把抓住椅子的扶手，使劲地攥紧，玉手之上青筋暴露。
林岳荆嘴巴张得老大，满脸地不敢置信。
徐知县在案桌后坐立不安，他眼巴巴看着堂中发生的一切，又悄悄看了看两名上官。
孙文术眉头微皱，似是在想些什么。
王泽在摇头叹息，脸色难看至今。
徐知县不敢贸然插嘴，只得吩咐衙役，赶快将看热闹的百姓驱散。
其实不用驱赶，百姓们见出了人命，早就一哄而散了。
杨小羽满脸鄙视：什么神医？神棍还差不多。
一个小小的肺水肿都治不了，还敢妄称神医？
果然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他却忘了，在古代没有解剖学、没有X光，像肺水肿这种特殊病，是很难对症下药的。
杨小羽眼珠一转，突然有了一个主意，然后他便大步走了上去。
“看你们一个个的，好像要交待后事似的。”
这厮一出口就犯了众怒。
林婉儿怒目而视，粉拳紧握，我爹要不是给你挡枪，也不会伤成这样！
林岳荆哇呀呀叫道：“小白脸，今日我……”
杨小羽打断他道：“拜托，你能不能换句词，反复就这么一句，你不嫌烦啊！”
“哇呀呀，气煞我也！”
杨小羽不再理他，径直走到林震南面前，恭敬地拱了拱手。
毕竟人家刚救了他一命，对待救命恩人还是要尊敬一些的。
林震南冷哼了一声，并不领情。
平心而论，他压根就不想救杨小羽，之所以出手，是担心出了人命，女儿要吃官司。
今日的事，虽说女儿有莽撞之处，但这衙内也不是没有过错。
可这小子又救了女儿的命，但女儿的清白也几乎被这厮给毁了……
现在又牵扯进李筠谋反的事。
情况很复杂，林震南的心情更复杂。
杨小羽不以为意，又堆出了招牌式微笑。
“老爷子，是不是经常咳嗽、胸闷，呼吸很浅，但却急促，睡觉的时候，能听到胸腔中有哮鸣声，就像……就像破风箱一样。”
林震南脸色微变，他说的这些症状都对。
他微微点了点头，但老脸还是板着。
杨小羽听他承认，心中已有八九分把握确定是肺水肿了。
张顶天饶有兴趣地看向杨小羽，这少年倒是懂些医理，且看他作何诊断。
杨小羽又道：“老爷子，可否将上衣解开，让我一看？”
林震南并没有按他说的做。
虽然杨小羽说得都对，但不代表他有办法医治，连张神医都束手无策，他一个小毛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何况公堂上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当众宽衣解带，让一个恶少诊治，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别人会笑话他林震南怕死，病急乱投医。
杨小羽知道他不信任自己，当下并不计较，谁让人家救了自己呢。
对待救命恩人，总要多些耐心的嘛。
当然了，如此高风亮节，显然不符合这厮一贯的风格，显然他心中是另有打算。
“小子虽说只是粗通医术，但像肺水肿这种小病，还是可以应付的。”
杨小羽说出的话虽然谦虚，但态度确是倨傲得很。
张顶天眼前一亮：肺水肿？
这个词倒是极为贴切，肺腑中沉积苦水，可不就是水肿吗？
林震南脸色微变，呼吸也有些急促。
他虽然听不懂肺水肿这种专业名词，但杨小羽的意思他听明白了：这病，他能治！
求生的欲望是很难刻意压制的。
林婉儿仿佛忘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一把抓住了杨小羽的手，急切地问道：“你，你能治我爹爹的病？”
此时她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了，一双美眸怔怔盯着杨小羽，眼神中已经带着些许哀求了。
杨小羽感受到那滑如凝脂的肌肤，心神微微荡漾：哎呀，这双手要是放在前世，可以去当手模了。
咦？不是都说常年习武之人手上都有老茧的吗？
悄悄摸了一把，好像并没有哎……
这货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强迫自己收拢心神，满脸严肃。
他故意装作吃力的样子，使劲抽出被林婉儿握住的手，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
“额，男女授受不亲，林姑娘还请自重。”
林婉儿俏脸蹭得一下红了，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要不是现在有求于他，林婉儿绝对会揍得他满地找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