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不作不会死
从活过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有着太多事要去做,本来她还是一个无头苍蝇,哪怕乱撞也做不成个所以然。
可是苍天宠信于她,不仅赐予了她保命的灵药,更是让她识清人心,挽救不该的愚昧无知。
“铃……铃……”
陵都青铺大道之上,微风将流家偌大的粉色马车携着当今圣上特地使人打造的清玉溪铃声在空中荡漾着。
见着马车驶来,人人都抬头望去,眼里露出的皆是司空见惯甚至是略微的鄙夷。
有些人甚至聚到一起,闲聊起了马车上的人,眼里皆是笑话。
“这个流家郡主可真是三天不入一次皇宫里,天都会下起红雨,祁门之属岂不都成了武林高手。”
“诶,这一次不知道惨得是哪位,真是替那人感到不值,怎就惹了这么一个活阎王。”
“就是,听闻三天前还把人家竺家嫡女的手给废了,人家竺大小姐多好的一个人啊,平日里为了那些难民还典当了不少府中的首饰呢。”
“对了,我听说这几天城外的难民得知了这一消息可都闹了起来,说是要皇上替竺家大小姐主持公道呢。”
流司奇坐在马车上,一副事不关己,任凭着车外的流言蜚语大街小巷地传着。
而驾着马车的冯奕脸色早已黑得不像样,眉头紧锁的程度把四周的蚊蝇吓得自动保持在三尺之外。
“主子,你别听那些个不要命的人乱嚼舌根,皇上心里清明着,定不会为了些不相干的人怪罪于你。”冯奕刀子般的眸光扫过街道,见着马车内没动静,他不由担忧。“我和冯锡都看得出,皇上对主子你的疼爱,可是四公主她们也比不上。”
说完,冯奕便马上伸长着耳朵想是要听车内的声音,可惜确实一片安静,直觉告诉他,他们主子真的变了,变得比以前能够忍耐多了。
这要是平日里,这马车的蓬顶说不定早给他们家主子掀了。
“我没事,你好好行车,到了便唤我一声。”听着帘外传来冯奕的声音,流司奇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满不在乎地说着。
她怎么看不出冯奕的担忧,可是脾性这东西早已在前世被迫改掉。
再说,她比别人都多活了些年,有些场面,有些话,她见多听多了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何况还是些不相干的人。
流司奇说完便又合上了眼,这几天为了等待她以为的仇人可是在灵石界多时不敢放松警惕,现在能坐在马车上躺着,她那还能浪费时间去在乎那些乱嚼舌根的人。
“是,主子。”
冯奕听出了流司奇话里的倦意后便放慢了车速,而心里却轻轻叹了句,只要他们主子没事那便好。
故而心里便暗自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他和冯锡都不会辜负义母死前的托付。
一路上,冯奕驶着马车很快便到了皇宫,因着马车乃皇上所赐,进入皇宫也一路无阻。
直到她们下了马车,经过香薷亭之时,冯奕很是眼尖地看到竺贵妃身边的婢女川玉守在长廊的一端。
虽然先前便得了流司奇的话,可是来者不善,若是争斗起,他根本不是婢女川玉的对手,便向流司奇提醒着。“主子,是竺贵妃身边的宫女川玉。”
冯奕提醒着流司奇,又将竺贵妃这几天突破云粉的事一同告知了流司奇,想来是让他家主子能多一个心眼。
流司奇顺着望去果真看到了一身藕色半臂云萝的川玉正倚在廊头,眼里满是朝着她上下打量的不屑,而脸上却是挂着丝丝傲气。
如果没有记错,这川玉便是竺贵妃身边最为受宠的一等宫女,因着律法所以宫廷里除了皇上,所有后宫的妃子身边都有着三名拥有灵力的侍仆,而这川玉便是竺贵妃身边拥有灵力之一的宫女。
“我们过去吧。”流司奇朝着一旁的冯奕说着,便直直朝着川玉走去,这一次,她可不想像前世一般吃了闷亏,还藏着伤口到舅父面前认错。
“郡主,我们家娘娘有请。”
见着走近自己的祥云郡主,川玉收起方才的打量,挡在流司奇面前,语气很是不客气。
她可是在这香薷庭廊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没想到这祥云郡主还当真是人人口中三天一入宫的人,想着,她心里不由更加瞧不起这祁门之属的低贱。
在这以武为尊的大陆里,偏偏却被这么个祁门之女压着自己,对于能修炼赤炼石的她们来说是多么大的耻辱。
只可惜她们虽能修炼却还是生错了人家,又或者是流司奇比任何人都会投胎,哪怕没有修炼的能力,可是她却偏偏是安平公主的女儿,当今帝皇的外甥女,六大名门世家的流家嫡长女。
“嗯。”流司奇愣了愣,便犹如前世一般颔首点着头,领着冯奕准备朝着香薷亭走去。
流司奇记得,前世她可是很怕竺贵妃的,因为每每见竺贵妃时,她总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头几次,她还能毫无顾忌得去得罪。
可是直到后来竺贵妃借着丧子之痛时在宫宴当天差点掐死她,从此,只要听见竺贵妃三个字,她都吓得脸色发白,就像有人掐着她的脖子,透不过气一般。
因为她知道,在这皇宫里要杀死一个人太简单了,更何况宫中不可能处处都安排着皇上舅父的眼线,就算安排,如果她们要杀死毫无武力的她,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只不过,这一次,该下水好好泡一下的人不该再是她流司奇。
见流司奇要带冯奕进去,川玉仍旧犹如前世一般拦住了冯奕,朝着流司奇看了去。“亭子里坐着的除了我家娘娘和七公主还有和妃娘娘,这让宫外的奴才进去可是不合适,郡主,你看……”
这进去可是为宫外的竺家大小姐报仇的,这让流司奇领个会武的进了去,岂不是会坏了娘娘的事,见此,川玉朝着冯奕说道。
“你留下吧,郡主随奴婢进去见我家娘娘和和妃娘娘她们便可以了。”
听着,流司奇猛得看向川玉,脸色更加地苍白,迟迟不向一旁不愿意的冯奕点头。
“走吧,郡主。”流司奇这般神色落入川玉的眼里,就犹如昔日,毫无任何变化,她不耐烦地催促着。
还未等流司奇点头,川玉便走在了前头,冯奕有些担忧地看着流司奇,不愿意让流司奇独自一人进去。
“放心吧。”流司奇看了眼走在前头的川玉,回头朝着冯奕笑了笑,只可惜川玉没有看到流司奇的笑容里藏着丝致命的危险。
一切都按着前世的步骤,流司奇低着头,一张脸有些苍白,不言不语地跟在川玉的身后,而此时的冯奕便如同前世一般被支开。
越是走近香薷亭,一股清雅的荷香便扑鼻而来,如今正值七月,酷暑难当,与着四季如冬的灵石界简直就是一个天地之别。
而亭子里正坐着满脸笑开的竺贵妃,她眼里满是温柔地看着身边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孩,一双纤手轻轻地摸着女孩的秀发。
那个女孩便是竺贵妃竺珍儿唯一的女儿,当今帝皇的第七个女儿,也是流司奇的表妹凤静岚,如今芳龄不过十二,平日里和竺莞一个鼻孔出气,最是喜欢找流司奇的麻烦。
而另一旁坐着品茶的便是出自六大名门世家的严家嫡女和妃娘娘严羲和,入宫三年却不曾孕有子嗣,不过听闻一个月前其庶妹严曦歌入了宫,封了合嫔。
而一旁则站着几个手里扇着绫绢扇的婢女,水亭后便是开满了荷花的莲池,池水虽不深,可是要淹死一个不识水性的人却也是可以的。
“母妃,你瞧,人来了。”
本还同竺贵妃一起戏说着今日四公主随同皇后等人一道出宫,去了陵都高庙虔佛还礼过上三日的平斋日趣事的凤静岚,眼尖地看见了朝着她们走来的流司奇。
“来了便来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的贵客。”竺贵妃淡淡地打趣着,若有若无地扫了眼走来的流司奇。
三日前流司奇及笄之日,圣上不仅亲自操办,更是下旨废了竺家与皇家的十几年的姻亲,又是下旨成了凤流两家的联姻。
在宫里相安无事这么些年,竺珍儿怎么会不明白凤帝的心思,所以哪怕是坏了竺莞的名声,这几日里她也不敢出声。
只是这会儿太后和皇后她们都出了宫,后宫里能真正管事的人也没几个,所以她才敢在这时候准备给流司奇下套子,怎么也得出了藏在心口的那股浊气。
“见过竺妃娘娘,和妃娘娘,七公主。”
随着川玉来到香薷亭亭外,流司奇一脸小心翼翼,半口气也不敢喘,束手束脚地朝着亭内的人行着半蹲的大礼,毕竟在座的都知道流司奇一旦碰上了竺妃就像耗子碰上了猫,白瞎了凤帝那个好靠山。
只是流司奇心里倒也颇为感慨了一般,她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惧怕竺妃,就连被欺负了不敢吱上一言半语,到底自己还是当今帝皇最为宠爱的外甥女,只要她说上竺妃一句不好,竺妃那还有好果子吃。
诶,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欺辱了也是该受的。
“祥云郡主来了啊,快到亭子里坐着歇会儿吧,外边晒得慌。”竺妃也是半打量了小会儿流司奇,便很是客气地唤她到亭里,而一旁的凤静岚则是一脸准备看好戏的样盯着流司奇。
流司奇自然省得,所以脸上仍是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的模样,愣是一步当三步走,好一小会儿才进了亭子。
“不知竺妃娘娘唤祥云到此有何事?”流司奇进了亭内也不敢坐,站在了一旁问着,语气多有夹杂着些怯懦。
竺妃见此,神色很是惬意,她很是享受在外面盛气凌人,唯有在她面前大气也不敢出的流司奇,面上却装作轻叹一声。
“你及笄之日都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两人全程操劳着,本宫也没能见上你一面,方才得知你入宫,本宫不正想好好瞧瞧你,和你好好说会儿话。”
竺妃本想装着一脸怜惜,可是当越发看清流司奇那张越发长开的脸,心里越是不喜,可是却还是扯了扯嘴角弧度,笑得很是瘆人。
“那,那竺妃若无其他事,祥云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流司奇弱弱地说着,像前世一般恨不得马上离开,只是竺妃怎么会如她的意。
“瞧郡主说的,本宫知道郡主等会儿还要面见圣上,也不敢耽搁郡主太久,只不过方才岚儿做了幅池中画,想着该让郡主瞧瞧,若是画得好,可否同陛下说一句免了你岚儿表妹的禁足。”
只见竺妃说完,手上泛着除了无法修炼的祁门才看不到的丝丝光晕,很快的,空中便展开一幅水墨丹青,画中物便是这香薷亭后的满池荷莲,甚是美丽。
流司奇看得出,凤静岚作画的本领可谓加深了不少,只可惜她们却不该得罪了她之后,还想讨得原谅又给她下阴招。
凤静岚见流司奇一副呆愣的模样,她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起身朝着流司奇走去。“你可得瞧仔细了,这画可是不比你画的差。”
数天前,流司奇在宫宴里做了幅好丹青,只可惜送到皇上面前时被凤静岚不小心泼了茶水,因此凤静岚被禁足一个月。
至于为什么要流司奇看画,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凤帝的一句:莫是过不了阿司的眼,你就别想踏出宫门一步。
正也因为这件事,让本就和流司奇不对付的凤静岚更加憎恶于流司奇,然后就是听闻着凤帝和皇后给流司奇亲自操劳的及笄之礼的事,这心中的怒火可谓更甚了。
想来前世趁着她赏画时,竺妃手里的灵力一出,她便成了她们口里见得那栩栩如生的画,一不小心失了神便跌入荷池里。
“你站那么远怎看得清。”凤静岚看她不上前,心里也是着急,便上前将流司奇推向画前,见她瞧得仔细,便朝着竺妃交了个眼神。
只见竺妃手里的灵力如同前世一般袭来,若是前世,流司奇察觉不出中了阴招落到池里也很是正常,而这一次,偏偏流司奇身子一侧,将一旁看好戏的凤静岚扯了过来。
只见‘扑通’得一声,凤静岚一个没反应过来便早已落到了莲池里,连自己会游泳的事也忘了,一个劲儿得喊着救命。
这一变化使手里还握着绫绢扇的宫女吓得乱成一团,看着莲池里的凤静岚,竟然没一个敢跳下去救人。
想来也是,毕竟深居内宫,能识水性的人有几个,就像她,前世不也不识水性,落了那不深不浅的莲池里,越是挣扎越是陷下去,最后剩下的不过半条命。
“流司奇,你竟敢……”
竺妃没想到被流司奇坏了自己的事,她看着落入莲池的凤静岚,气得浑身发抖,话还没说完便猛得要朝流司奇一个巴掌甩过去。
果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流司奇一个狠劲地拽住竺妃的手,脸上尽是如花似玉般的笑容,淡淡地道。“竺妃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竺妃见流司奇突然这般的言语,心里猛得泛起一股寒意,急忙收回了手朝着四周的宫女吼了去。“还不给本宫跳下去救七公主。”
见着宫女一个个都跳到莲池里救人,竺妃恶狠狠地瞪了眼流司奇,打算再次教训流司奇,只可惜对上流司奇那双凤眸子,她突然愣了愣。
“竺妃怕是忘了,三年前在闲兰殿所做的事了吧,所以才当真以为这三年来本郡主好欺负不是?”流司奇凤眼微眯,转身附在竺妃耳边轻语着,嘴角衔着丝纯真的笑,而话里却满是威胁。“若是再有下次,本郡主可是要到冷宫里才能见着竺妃娘娘了。”
“你,你……”
竺妃惊恐地猛然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流司奇,不可能,当初自己在宫宴里装疯试探她,可是那时候流司奇根本就不知道,所以她才……
流司奇笑了笑,朝着竺妃递了个眼神,好似在说,本郡主什么都知道,只不过本郡主就想和你玩玩游戏而已。
竺妃见她此刻就像见了鬼一般,心里害怕极了,慌慌张张地朝着被救上岸的凤静岚跑了去。
流司奇蹙了蹙眉,觉得一点也不好玩,见亭里只剩她和仍旧坐在石凳上神色自若的和妃,勾起一丝浅笑。
和妃并没有听见她和竺妃说的话,不过见竺妃那疯魔的样,她满是惊愕。
直到感到了流司奇的别有深意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她回头朝着流司奇僵僵地笑了笑,便站起了身子朝着亭外走去。
随后远远只听到流司奇妙声如铃的笑声里夹杂着句。“蛇鼠一窝。”
和妃跨着步子便不由顿了顿,想起流司奇看她的眼神,心里有些瘆得慌,随后不敢停留半刻朝着众人堆里大步走去。
见着亭外凤静岚被救上来后,苍白着张脸呛咳个不停,流司奇没有走过去,朝着她们冷冷看了眼便朝着通向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等凤静岚缓过来要找流司奇算账之时,却发现流司奇早就不见踪影了,气得当场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