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把“拉糖”给了小团之后,漾漾脸上的忧愁似乎飞走了不少,一脸的轻松自在,其实他的烦恼不在小团身上,而是藏着他内心深处的另一桩事。
“干爹,我想和浩浩去舞狮子那边看看玩具。”等王木匠在李阿姨的菜摊上买好菜之后,漾漾牵上王木匠的手抬起头说。
“好啊,我们过去看看。”王木匠爽快地答应了。
“干爹,哥哥每次都只看看玩具,不买的。”浩浩嘴里咬着粘牙的糖抬起头对干爹说。
“因为我每次都没有找到喜欢的玩具啊。”漾漾的眼睛看着前方说。
“干爹,我可不像哥哥那样,我每次都会找到喜欢的玩具的。”浩浩一脸骄傲地说。
到了玩具店之后,漾漾原本期待的表情又开始蒙上了失落的颜色。
“哥哥,你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玩具吗?”浩浩顺着哥哥看向的方向,透过玻璃窗望向外面年初的时候舞狮子的地方,每次哥哥没挑到自己喜欢的玩具就会失望地看向窗外,漾漾没有说话,转头走向正在付钱的干爹:“干爹,我不买了,我还是最喜欢你雕的木偶玩具。”
“是嘛,那干爹下次有空就给你雕一个小男孩。”王木匠笑着摸摸漾漾的头。
天空的尽头,太阳缓缓落下,留下橘黄色的幕布躺在天空。宽阔的大道上一大两小的影子在上面缓缓移动。
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漾漾总是找各种机会上街,在街上又会找各种理由让大人陪自己到舞狮子的地方,他总是希望可以再见到那个赤脚蹲在街角的小男孩,他想知道他过得还好吗,他希望每一次路过自己都可以帮到他,更期待有一天他可以到自己家里吃饭,和自己成为很好的朋友……
可是自从那一次的“第一面”之后,漾漾再也没有见过小男孩的身影,每一次走向那个地方,他总是满怀忐忑和期待;每一次到达和离开那个地方,他总是带着失落和惆怅。
而每一次的失望后,他总在想:也许小男孩已经回家了,他的爸爸妈妈来接他了;也许他上学去了;也许他在另一个地方有着很多的小朋友;也许他忘了自己;也许他不在了……
“阿席,你知道吗?我们学校刚刚来的张老师被马加明给气哭了,挺庆幸我当年刚刚出来工作的时候没有遇到像马加明这样的学生,不然我可能已经放弃了初心,撑不到现在了。”蒋洁雅在厨房边炒菜边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
姜席在旁边专注地洗菜,突然明白了什么,抬起头望着窗外思考了一下说:“马加明?不是前几年得了癌症然后去世的马建文的儿子吗?”
“是的啊,最后他妈妈改嫁到市里,他后爸说要把他接过去,可是他不愿意,执意在这边一个人住,妈妈拗不过,只能随他了。我觉得一方面他爸爸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了,他妈妈又做出这样的事,更让他伤心,又加上男孩子这个时候正值青春期,所以就特别叛逆。”蒋洁雅边说着边把菜出锅。
姜席负责把菜端到餐桌上,边走边感叹:“唉,这孩子也可怜。”回到厨房后又继续问:“那你们那个张老师呢,最后怎么样了?”
“我正要说呢,我挺佩服张老师的,我说要是我刚刚出来遇到这种情况我早就气馁了,可是张老师哭过后,一点也不生气,还说了一段让我们都惊讶的话。”蒋洁雅听到姜席的提问切中了她要表达的下怀,弯下腰把火关小后,就转身对着姜席说。
“什么话啊,我真想听听。”姜席也来了兴趣。
“我给你演示一下啊,就张老师当时哭过后,眼睛红红的,哽咽声还在,然后她一边带着哽咽一边说:他当时关掉教室的灯,但是我可以看清他站在教室后面朝我的脸上扔来了一团纸球,我当时既生气又委屈,心想他为什么那么不尊重老师,然后我就跑出了教室,想让自己平息一下。
后面仇老师走过来安慰我的同时,还跟我讲了马加明的事情,我突然可以理解他为什么那样做了,其实他做出那个举动不是他的错,而是环境让他从一个多好的人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心疼马加明,他不想这样的,我也觉得即使我们是老师,但是对某些环境真的是无力的,就像有时候我们不能改变天气,不能赶走头上的阴霾一样。”
蒋洁雅几乎把张老师当时说的话都复述了一遍,讲完之后,她的脸上瞬间铺上了一层雾霾,沉默了一会儿便转身弯腰把火开大,姜席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也陷入了沉思……
漾漾手里抱着三毛木偶,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电视里动画片的声音调小,听着厨房里爸爸妈妈的对话,一动也不动。
在妈妈提到马加明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漾漾的眼前一直闪烁着赤脚小男孩的画面,小男孩的脸庞清晰地映在他的眼前。
外面下起了大雨,阳台的角落里开着一朵金黄色的向日葵,它被大雨无情地拍打着,在风雨中摇曳着自己的根茎,但是没有倒下。
漾漾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建筑、大雨,还有向日葵,他在想:小男孩长大后会不会成为马加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