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妈妈搂着已经逐渐止住哭声的小姑僵直的站在一边,欧阳爸爸和姨夫甚至咄咄逼人的站在另一边,两人如老鹰俯视猎物般死死的盯着妈妈和小姑,欧阳爸爸对姨夫打了眼神示意他赶紧说。
“嫂子,你说欧阳老板给咱家把这么大的事都办了,你说咱是不是也得适当的表示一下啊,其实欧阳老板就希望翰哥他能同意拆迁小镇,而且欧阳老板还说了,只要翰哥点头他愿意多给咱家这个数。”
姨夫夸张的伸出了五个手指头,妈妈瞥了一眼,紧咬着牙关伤心的说道,“没想到你翰哥刚一病倒,你就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他之前是一直反对拆迁的,我不管你给我们多少钱,还是有多少的好处,他现在人都这样了,我不会点头的。”
“嫂子,你,”姨夫气急败坏的说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你看翰哥他现在已经这样了,可是说走就走啊,往后就剩下你和南南相依为命,而且还有两个老人,你现在有机能给自己赞点钱,为什么就这么死脑筋呢,翰哥他肯定也希望你们过得好的,你就听我一句劝吧,这件事你看多好,只要你点头,不仅萌萌的爸爸没事,而且还能给南南和你的以后提供一个保障,两全其美的事你怎么就不同意呢,我要是你早巴不得呢,而且,你想想拆迁肯定是势在必行的,上面已经下达了相关的文件,这是迟早的事,你一个人想和政府对抗你说可能吗,要我说趁我翰哥现在还有些声望,能捞点是一点,万一人真的去了,你们孤儿寡母的,到时候你看有谁会理睬你,嫂子,你看怎么样。”
妈妈没有说话,紧紧的抱着小姑低头哭泣起来,我实在是看不过去冲了出去,“姨夫,我们家说什么都不会同意搬迁的,你就死了这天心吧。”
这一刻我体会到作为一个男人在家庭里理应承担的责任,也懂得了作为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把爱自己和自己所爱的女人保护好,这是一个男人最起码的尊严和义务。
我仰着头丝毫不胆怯的看着欧阳爸爸和姨夫,“南南,你小孩子家凑什么热闹啊。”姨夫很不耐烦的冲我摆摆手。
我没有理会依旧护在妈妈和小姑面前,欧阳爸爸眼神闪烁的看了看我然后说道,“这件事给你们三天的考虑时间,三天之后,我要听到答复。”
说完转身就走,姨夫连忙跟在后面不停的给欧阳爸爸赔罪道歉,白天陆陆续续的有很多人来看父亲,其中大多我都不认识,但似乎都和父亲的关系不错,因为父亲还在重症监护,所以基本上都只是在门口看几眼,然后跟妈妈说几句话就走了。
王婶下午的时候也来了,本来我是很不情愿见她的,可这次王婶反而大出我的意料,没有像以前那样说刻薄难听的话,临走时还硬要塞给妈妈钱,被妈妈委婉的拒绝了。
第三天的早上爸爸终于醒了,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呼喊我的名字,爸爸的呼喊声惊醒了一天两夜没有合眼的小姑和妈妈,妈妈抑制不住激动地泪水高兴的叫了起来,我凑到父亲的病床前,爸爸挣扎的想要扭头看我,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扭动原本很随意转动的脖子,我赶忙起身坐在父亲的床边,这样他就能不费力的看到我。
“爸。”我小声的叫道。
爸爸微微张开嘴想要给我说点什么,因为声音太小我听不到,于是我把耳朵凑到父亲的嘴边这才听清了他要说的话,“南南,照顾你妈...还有你的奶..奶,爷。”
父亲断断续续的没有说完就这么走了,我当时只是以为父亲睡着了,还略微感到有些遗憾,可机器报警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惊喜,笔直的直线是那么的刺眼,我的脑子瞬间卷入了一股可怕的漩涡之中,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是感觉一切都轻飘飘的,我清晰的看了从父亲眼中流出的两行冰冷的泪水,父亲是多么的不愿意离开,母亲兴高采烈的冲我外面叫医生回来,可眼前的这一幕你让她该怎么接受。
“冷翰。”
妈妈哭喊的扑到父亲的身上,可不管她怎么的呼喊父亲就是不搭理她,医生赶忙对父亲进行了抢救,可还是无济于事,父亲就这么的走了,走的似乎很安静,也似乎和喧杂。
后来大人们都在忙活,姨夫、姑父,还有家里的长辈们都来了,他们忙碌的从我身边走来走去,我一直就这么坐着,白的耀眼的床单刺激的我不住的流泪,父亲真的走了,我实在是无法相信这个现实。
上个礼拜我回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啊,他还和我谈了很多东西,他还要我好好学习,告诉我要读什么样的课外书,可怎么就走了呢。
我记得父亲一直身体都很强壮的啊,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啊,没有理由啊。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遍遍的洗刷着脸颊,妈妈和小姑早已哭晕过去,被泪人妈妈送回了家,大人们让我回去,可我却怎么也不愿意离开这个病房,我坚信父亲没有走,他只是去上厕所了而已。
大人们都走完了以后,我一个人坐在病房里,期间护士打扫房间的时候进来了几次,见到我这样叹了几声又出去了,我爬在父亲睡过的床上呼吸着混合他身上气味的空气,眼泪逐渐打湿了床单。
我紧紧的抓着床单,可还是止不住自己的哭声,父亲的严肃的面庞不住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他鞭策着我成长,他给予了我周身的品质,我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赐予的,可现在他却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我实在无法相信这个现实。
父亲才四十多岁,他还很年轻,他很强壮的,他一直都是我心目中高不可攀的那个伟岸,可现在真的就这么倒下了。
“南南。”
病房里没有开灯,天也早已经黑了,我听到了南梦溪的声音,我以为是幻觉可她柔润温暖的手掌正轻轻的抚摸着我满是泪水的脸庞,“南南。”
不知怎么的,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一下全发泄了出来,我紧紧的搂着南梦溪的腰头埋在她的胸口上,在这黑夜里我尽情的发泄着自己的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痛苦,我也不知道我哭了多长时间,终于慢慢的停了下来,南梦溪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坐在我身边,温柔的擦拭着我脸庞的泪水。
黑暗中,虽然我看不见她的脸可我却能清晰的感受她的温暖和那份关心。
眼泪又一次的溢了出来,我嘴里喃喃自语的说这些连我自己都听不清的话,南梦溪没有说什么,就这么一直陪着我坐着。
“南南,别怕,你还有我呢,娃娃永远会陪在你的身边的。”
晚上小姑来接我回家临走的时候,南梦溪在我的耳边小声的说了这一句,我看着她执著柔美的笑脸,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冷南何德何能居然会有如此温柔可人的佳人对我垂爱,我能说什么,唯有用这一生去呵护和疼爱她,才能报答她对我的这份恩情。父亲的葬礼办的很隆重,因为他生前积攒了好的名声和威望。
每一个前来哀悼他的人无不向周围的人诉说父亲生前的事迹,父亲也曾是这样教育我的,他说一个人留给这个世界上的出了脚印再也没有其他,我们生要生的有气节,死了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要不然活了一辈子又有什么用。
在给父亲写挽联的时候,照例还是镇上一个毛笔字写的非常好的老大爷来写,可这次我却要求自己写,拿起毛笔似乎是父亲在帮我执笔,两行俊逸的字体眨眼间跃然于纸上,“北雁南飞声声思,孤儿独语句句迟。”镇里人说眼泪是不能留在上面的,要不然不吉利,所以我只能强忍着写完之后才赶忙离开。
临走时听到大爷说道,“哎呀,当真是和冷翰生前的自己一样啊。”顿时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我想起了当初父亲硬逼我练字时的场景,“好好练,今天写不完八大张不许吃饭。”
“爸,还有那么多呢,我写到什么时候才能写完呀。”
“写,就总有写完的时候,你只说话就永远也写不完,快写,要是字写的不好也不算数。”
父亲刚开始让我临摹正楷字体,我为了搏他开心好早点吃饭,于是就把他之前写过的字放在白纸下面来写,这样写出的字就和父亲的一样,当然这样临摹出来的肯定没有父亲写的好,但父亲却也总是很开心。
他喜欢我崇拜他,妈妈也说父亲很自恋。我那时候很机灵,懂得投他所好所以往往能少写很多字,久而久之,我写出来的毛笔字便基本上和父亲的字迹一样,甚至能以假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