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亭之战的那一天,黄大有和师无忘本来计划从东边的城门逃走,但是那天城门刚好关了,城墙上还有不少武者在巡逻。按师无忘的说法是,她想要从城门出去也很容易,主要是有跟班在拖后腿。两人在互相抬扛中,偶然听到了搜捕队的谈话,得知少海死了,心里也十分吃惊,在行踪方面更加谨慎小心。他们爬墙伏瓦、蹲黑摸暗、东躲西藏、鬼使神差地来到了禁地附近。自从人蟒大战后,禁地再也无人把守了。因为长老们一致认为:高手想进去,看门的人挡不住,稍差一点的人,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进去。此时,黄大有百感交集,感叹这世界真小,才过了个几月的时间,他又回到离奇经历的起点。师无忘可没黄大有想得那么多,一把拉他进去,两人轻车熟路的来到了石崖下。
“上去!”师无忘心急如焚地催道。
黄大有一阵头大,瞪大眼睛说到:“姐姐,你没开玩笑吧,我怎么上去,是飞上去吗?”
“没错,就是飞上去!”师无忘一手抓起黄大有的衣领,用力往石崖突兀处扔去。黄大有心想完了,怎么又惹到这女魔头了,心里很害怕,但又不敢大声叫,生怕引来追捕队伍。不过,师无忘这次一点都没有要整他的意思,这扔人的手法不偏不倚,准确送到,力道拿捏得刚刚好,黄大有在落地的时候连个踉跄都没有,更不用说受伤了。黄大有心里暗暗吃惊,“难道说这次打架,让她武决功法境界更上一层楼了?肯定不是打架的原因,应该是我让她情迷意乱的时候,心灵走进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从而顿悟的,错不了的,肯定是这样!”这种优越感,让黄大有感到十分的爽,然后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些让人脸红耳跳的瞬间和对话。
不一会儿,师无忘也上来了,当她看到黄大有两眼放光,知道这人脑里装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又是些龌龊的事,气打不到一处来,狠狠地盯着他。黄大有是何等耳聪目明,立马恢复忠厚老实、胆小怕事的模样,忐忑不安地望着师无忘。那表情像是再说,你扔吧我没有任何意见,谁知师无忘不动了,坐在石头上娇喘,看起来很累的样子。黄大有心想,女人就是麻烦,都是生死时刻了,还在闹别扭,看来哥要用绝招了。他靠近师无忘坐下,刚想开口安慰。突然,师无忘趴在他肩膀上,轻声地哭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不知所措,只得愣在那里。师无忘边哭边幽幽地说:“我是很喜欢打架,但是我从没打死过人,在砍少海的时候,我明明已经把刀锋一偏了,只砍掉他的手臂,他怎么会死呢?”
黄大有赶紧安抚她,“是他.....是他步步生死相逼在先,这不能怪你!”
“不怪我?毕竟是一条命!”师无忘声音大了起来。
“当然......不是你的错。”黄大有很认真地回答,他说的基本是事实,他也很满意自己这样的回答方式,最起码不会在这个时候,捅出什么篓子。
“我当然没错!怪你,都是你,什么武功都不会,你要是有点武功,我们就能轻松逃脱,我根本不会用到‘无处藏身’的招式!怪你,你不好!”突然,师无忘口风一转,一堆怨言扫射过来。黄大有心中一阵苦笑,“虽然她说是一堆歪理,不过也歪得很有道理。无极大陆是强者为尊的世界,但凡自己有点功夫,伍德也不会嫌弃自己,也许早就能和小洛双宿双飞了,更不会来到这里,成为她的跟班,成为她的‘帮凶’。”想到这里,黄大有忍不住哀叹一声。
师无忘听了这一声充满百味的悲叹,心想这家伙竟然以为我在怪他,我呸!你妹的,姑奶奶我才不用你安慰呢。她迅速的站起来,然后冷冷地说:“谢谢你,费了那么大心思来安慰我,你放心我没事,我很好,倒是你,用脑用得辛苦了。”
黄大有听了这话,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女人又怎么了?嘴巴却不由自主地回答:“不要那么见外,应该的......应该的......”
黄大有这话刚说出口就恨不得拍自己的大腿,心里暗骂自己是个蠢货。早知道刚才趁她脆弱,强行吻她几口,让她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回忆,她这样女人,要成为自己的女人才有安全感,朋友什么的都靠不住,哪天她心情不好,还不是照样缺胳膊少腿。
风停了,月亮走出树梢了,给这石崖裹上一层薄薄地白纱,空气也好像很知趣,变得更加安静起来了。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就这在尴尬的时刻,师无忘突然向黄大有打了个手势,然后用带着香气小嘴,靠近他耳朵说道:“小心,有人来了!”。这香气不禁让黄大有心猿意马、心荡神驰,不过他想到师无忘刚才那些冷冷的表情,迅速收住那颗躁动的心,凝神聚力地观察悬崖下的情况。果然,大约过了几分钟,月光下,有一胖一瘦的老人,跳进了禁地,在四处搜寻什么东西,其中瘦的那人扛着一把眼熟的大刀,不用想,明眼人都知道,这两人是在追捕他们。
黄大有和师无忘不约而同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弄出一点点声音。石崖下这两个人可不是少海之流能比的,再有一战的话,他们就可以直接到阎王那里报道了。两人赶紧缩进黑暗处,平息凝气,等待逃跑的时机。突然,石崖下有一个沙哑声音大吼:“黄大有、师无忘小儿!别跑!”两人听到这话,心中大惊,拔起双腿,准备要跑。这时,下面又传了来沙哑的声音,“黄大有你居然敢偷袭我二哥!”接着就是当当的刀剑碰撞声,两人脸上同时堆满了疑惑与不解,很默契对望了一眼,然后好奇地探出脑袋,往下仔细一瞧。
在月色的照射下,师无忘看得很清楚,下面哪有什么打斗,这两人她都认识,胖一点的是二长老少娄古,瘦一点的是七长老角华。此时,少娄古瘫在地上,角华拿着少娄古的大刀不停地砍在自己的宝剑上,嘴里还不时配合着一些怒喝。只听到声音的人,铁定认为这里正在发生一场超级大战。
师无忘瞬间想到了什么,她什么都明白了,就连少海的死,她也明白了,就说嘛,她特意把刀锋一偏留下少海的性命,他怎么会这么不济,丢掉了性命呢?再怎么说那可恨的少海也是个高级的道师呀,这些事肯定都是角华的阴谋诡计。师无忘想到这里,眼里冒出了愤怒的火苗,作势要冲下去。黄大有大惊失色,啊的一声,然后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这情急之下喊出的声音,在安静月夜里,显得尤为响亮。角华并不理会黄大有他们,接着演戏,只见他从身边扛起师无忘藏在城门墙角的那把青龙偃月刀,往自己左肩一砍,然后惨叫道:“师无忘小女娃,不要落到我手里,不然我叫你死无全尸!”接着,顺势把大刀往石崖上一扔,直奔黄大有、师无忘的藏身之处而来。速度奇快,两人都没法躲避,不知道他是无意还是有意,这刀就插在离师无忘脑袋五公分远的石块上。扔完大刀后,角华用右肩扛起少娄古离开了师无忘的视线范围。
看到大刀飞来的时候,黄大有吓懵了,闭着眼睛,一边抓着师无忘的手,一边喃喃低语:“老天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没娶媳妇,我还没赚到钱,不能这样玩我,打不中,打不中,打不中......”
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七长老,师无忘心里非常难受,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世间还有这等阴毒人物,阴毒得让她没有办法卸下这个这个超级黑锅,阴毒得让她从此要背井离乡,走上了逃亡的路。“父亲怎么办?”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家老父可是古城里第一道师,就算是全城一拥而上也不可能战胜他!如果我回去了反而成为他累赘。”心念及此,她马上做出了决定,带这个毫不相干的男人逃亡,等到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候,再和父亲团聚人团聚。
当师无忘目光转到黄大有的身上时,发现他还在刚才那一刀恐惧当中,愣是没回过神来,趴在石崖上瑟瑟发抖,模样十分搞笑。她想起自己这些天来遭遇都跟这个男人有关有关,现在他却如此地不争气,心里十分恼怒,接着一脚踹了过去,踢醒了黄大有。
“我这是死了吗?”黄大有摸着疼痛地屁股,喃喃地说道。突然,他发现了身边师无忘,心里一顿紧张,“姐姐,你功夫那么好怎么也来到了阴间?”
“死了是吧!阴间是吧!要不要我把你扔下去啊?”师无忘抓着黄大有的衣领,狠狠地盯着他。黄大有闻到了钻自己鼻子里的女孩特有的体香味,终于确定了自己还活着,心神大定。但看到那张带着怒意的美丽的脸,他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挠着头,傻笑着。
师无忘懒得搭理他,拔出石崖上的大刀,望了望古城几眼,然后用低落语气说道:“走......吧!”接着,两人就按先前的办法,登上了崖顶,进入了死亡森林。
死亡森林能叫死亡森林,那当然是凶险万分了,要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么威风凛凛的名字。黄大有两人上到崖顶,没得歇几口气,就有绿色的眼睛、身体发亮狼群围了过来。谁说只有人类会记仇,动物记仇的劲头一点都不比人小,这群贪狼更是如此,它们分明无法忘记这错杀它们老大的黄大有。面对这种情况,师无忘努了努嘴,把青龙偃月刀递到黄大有面前,示意他解决一下,黄大有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表示质疑。师无忘脸不红心不跳地告诉他,她是个女孩,力气小,耐力不足,现在累了,需要休息。黄大有说不过她,只好决定由自己来对付这些狼群,他看了一眼大刀,觉得这大刀那么厚重,拿着也是累赘,还不如自己的拳头来得实用,摇摇头表示不要,还故意刺激师无忘,他这双手比任何武器都厉害。师无忘微微一笑,索性双手捧起那张美丽的脸,卖起萌来,乐观成败。
这群贪狼似乎性子比较急,看着这个人类在站那里摆谱,那副欠揍的样子就很不爽,发出嗷嗷叫声,率先冲了过来,一匹、两匹、三匹......直到第十五匹。黄大有终于找到了那种万物在我心中的感觉,然后他出动了。因为他真真切切地看到这群贪狼的跑位和攻击角度,虽然动作不够潇洒,但也完完全全地躲过了攻击,他心里顿时感到一片清爽,不由得性起,依葫芦画瓢,使出了师无忘的成名技,寸拳、勾拳、拽脖子、顶膝、回环踢等一套动作,同时,他还创造性增加了地上翻滚、鲤鱼打挺等技术,形成了独特的风格,往往有贪狼就要咬到他的时候,总是被他莫名其妙一拳、一脚、一摔、一滚化解掉,还时不时在每只贪狼身上留下一两个拳印,一两个脚印。
师无忘不仅不帮忙黄大有,更过分的是,她居然靠着大树假寐,只有在黄大有惊呼声大一点的时候,她才往战圈里瞟一眼。这次解决贪狼行动,黄大有已经开展了足足有三个钟了,虽然他能躲能打,但终究攻击的劲道不足,只打倒了两三只贪狼,其余还是生龙活虎的,越打越精神。开打前,黄大有吹破了牛皮,现在他也不好开口向师无忘求援,尤其是看到师无忘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心里更加生气,索性就拼起老命来。同时,心里一阵嘀咕,算累死也要耗到底,死就死了,总不能老是被这个女人看不起吧。又过了两个钟,黄大有终于把大部分的贪狼打倒了,就算没打倒的,也被打跑到一边去,不敢靠前。他冲着师无忘一顿傻笑,然后就累倒在地上了。看到那些没死的贪狼有异常的举动,师无忘手提青龙偃月刀一阵优雅地飞舞,瞬间狼腿俱断、狼头齐飞,周围的花草树木沾满了温热的液体。
此后,每每遇到危险程度不算太高的动物,师无忘都以“女孩子力气小、耐力不足,累了,想休息”为借口,把苦活脏活推给了黄大有。从此,黄大有打野兽,比一日三餐来得还要正常,短短几个月时间,干起了近两百起打野行动,而且赢的场次越来越多,到最后几十次,几乎保持全胜的记录。经过那么多时间的磨练,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强壮,身体各处肌肉线条变得极其完美,由文弱书生变成壮硕的青年武者。
到了后面日子,每每黄大有完成师无忘揽给的活,身体竟然好像有种脱胎换骨感觉,也是这个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小腹那被什么东西咬了的伤疤,变成一个金色的小印记,随着时间推移,小印记从筷子搬大,慢慢长成了拇指一样大的金色的胎记。这个胎记很有奇效,每当他感到很疲惫的时候,金色胎记的地方总会产生一股温暖气流走遍他全身,然后排出臭气熏人的黏糊液体,再然后整个人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变得更加轻快有力。当然了,每次黄大有恢复体力的时候,他总不忘记脱了上衣,在师无忘面前晃来晃去,展示他那充满野性男人健美的上身,虽然他从没听到师无忘有过任何褒奖之类的言语,但是他总觉得她背地里肯定有偷偷地在咽口水。因为有好几次,他看到那暴力男人婆的脸上,突然飞起了红云。
经过那么多日子的朝昔相伴,黄大有渐渐感觉到师无忘的可爱之处,别看暴力女平时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到了危急关头却是十分关心他,特别是有某些野兽能力跳出常规理解范围,然后对他造成比较大的伤害时,她发飙的样子,确实够血腥、够暴力,那些野兽碰到了她那种状态,只能说,不知集中了多少辈子的霉运。他本想升华一下两人之间的逃亡友谊,奈何这只母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啊,无从下手。除了第一次见面的咸猪手和那个晚上突如其来幸福,黄大有想靠近她几乎是天方夜谭。唉!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每每想到这里,黄大有恨不得给自己好几个巴掌。在他后悔自己抓不住机会的同时,脑里往往会浮现出一个叫阿洛的女人,两份感情,相互交织,相互斗争,让他痛苦不已。或者困死在这片森林里,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少能跟“暴力女”做一对有名无实的神仙眷侣。
时间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为了走出这片森林,尽快回到人类文明世界,从进入死亡森林的第一天到现在,黄大有他们已经尝试了第102次探路行动了。或者这就是死亡森林的可怕之处,当你有抵御毒虫猛兽的能力,你却没有寻找方向的能力,因为每过一个时间段,死亡森林的某个局部就会发生了空间扭曲,让你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宛如古武时代的“鬼打墙”一样。
最近这段时间,师无忘这只“大路痴”行为异常,似乎在谋划什么,具体是做什么,那女暴徒不说,黄大有也不敢问。对于这种情况,黄大有总有不好的感觉,具体不好在哪里,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这个人,感觉良好的时候,都能发生倒霉的事情,一旦感觉异样,那就说明,接下来会发生严重的事情了。
越怕什么,就来什么,这一天,黄大有从美梦中醒来,睁开眼,算算时间,大概已经到了中午。奇怪的是,这女恶魔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大早狠狠地踹醒他,黄大有用手搓了搓他那双没有睡醒的大眼睛,然后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师无忘。他猛然一惊,心说坏了,这不是说,他有多么地在乎师无忘,只是在这里,在这个死亡森林里,那个女暴徒就是他得以生存的最后一道屏障。他大声呼喊师无忘的名字,从师无忘、姐姐、虎妞、换到女暴徒,森林始终一片安静,没有人回答他。黄大有脑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心中一阵悲伤,难道她已经找到离开的路,弃他这个伙伴而去了?不可能,这虎妞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是去附近那条河,偷偷洗澡去了,现在不方便回答他而已。他三步并作两步往河边赶去,果然,那把显眼的大刀就放在岸边,他心中稍微一放松,可是他还没看见师无忘本尊,悬着的心还是没放下来。突然,黄大有不禁哑然失笑,自己神经过头了,师无忘这时候能给他看到,那岂不真的是“坦诚相见”了,那可是要出大事的,比千年老怪、万年老妖还要恐怖。
不对,岸边还有东西,他发现事情远没有这样简单,接着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岸边的石头上,散落了几块染血的碎布,这布好像被某种生物撕咬而下,看材质和花样,铁定是师无忘衣服无疑,出事了!他一边悲戚呼喊,一边四处寻找,一直找到半夜,始终没有结果,始终听不到那易燃易爆的虎妞声音,始终看不到那血腥暴力的女暴徒那张美丽的脸.....
黄大有到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己的内心,原来他是这么在乎这个虎妞,只是平时嘴贱,时常惹她生气罢了。黄大有十分清楚地记得,有一次,那虎妞幽幽地问他,如果有一天,她突然不见了,他黄大有会不会满世界地寻找她?当时,他想也不想地说,那样他的日子会变得更轻松。满世界寻找那虎妞?黄大有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那样做,但是现在,他在整片森林里疯狂地寻找这个女人,这个事可是真真切切的。他喊得嗓子都哑了,人也疲软了,这段时间,如果有人看到他的样子,肯定觉得很恐怖,双眼中除了悲戚,还带着凶光,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森林里的野兽很知趣地躲得远远的,一点都不敢靠近他,整个森林就像死亡的深渊一样安静,安静得令人心慌,安静得十分瘆人,一点都不辜负死亡森林的盛名。神差鬼使中,黄大有走到了他最初来到死亡森林的那块土坡上。可能太疲惫了,也可能太过于伤心了,此时,一阵睡意袭来,任他再怎么努力睁开眼睛也无济于事,在迷糊中,他感觉自己似乎用手掰开了眼皮几次,然后就毫无知觉了。他这样,那里是睡着了?整个人失去意识,双眼却睁得大大的,仿佛一尊雄视人间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