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士得令托符而起,新恒覆源身边一众仙师也不再寂寥一涌而上。
陆陆续续有停雀阁物件被搬离出来,包括原本在第八层的小马和泥塑的怒目神像,神像额头上被贴了一张诡异封条,抬着的人有一半面孔都溢出了轻微血迹。
阁内搬差不多时,有三名战修一同去往停雀阁下,三人互成犄角,接着将双手插入地面同时发力,地崩山摧,整个停雀阁轰然倒塌。
池澜与池鱼二人已经逐渐脱离一众野修围剿,可是不知何时有一张无法斩去的符箓轻飘飘落在法相之上,符纸消融仅余字符嵌在了法相之上,登时池澜只觉身背山岭,再难御风而起,符咒依身刹那,偌大法相连同一人一龙,轰然落地,烟尘百丈,落在了停雀阁废墟之上。
池澜那尊法相毛发都已然清晰可见,几番杀戮,已经将一众野修半数斩落,不过在新恒覆源身边一众仙师参战后,一些原本隐藏的人也陆陆续续涌了出来,携手破敌。
重黎关守军皆是大商调度而来,为首将领看起来颇为年轻,曾是御前武骑常侍,名为月烟霞,炎阳天城仙师阵师各系文职皆由新恒覆源调度,但各关隘驻扎军士却归各地镇抚使麾下,理应不受新恒覆源节制,但今天的事有所不同,月烟霞早就收到文书,要他竭力配合新恒覆源,而他今日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麾下将士,阵亡!
按新恒覆源所言,若是只有通尸府仙师野修伤亡,要促成那个局面其实还差点意思,但如果守城凡俗军士阵亡,就可以大大促成那个局面。
月烟霞紧攥双拳,他明知此事不得不为,却又不愿意麾下军士就此丧命,成为殷商一块零碎筹码,方才一群人在停雀阁顶神仙打架,他也乐的消停,只围起来就是,可如今停雀阁坍塌,池澜就落在了面前,这种情况就由不得他不上了。
炎阳天城重黎关军士随着一声令下轰然前进,夹杂锻体战修,最骁勇者当属之前拆停雀阁的三人。
普通军士其实一击都吃不住,但池澜好像并无意攻击普通人,只是施咒驱散。
值得一提的是化作龙形的池鱼施展本命道术更是随心所欲,大道流转,风雪剧烈,在池澜施展的法相外又形成一道屏障。
但终究只能压制凡俗军士,各系仙师战修,其实影响并不多。
新恒覆源也与元枕风一般双手笼袖,笑眯眯的开口:“元公子你看这条小龙,与九寒山岂不是大道契合的多,若是可以带回去做那护山圣兽,千百年后,啧啧啧,不敢想啊。”
“国师说笑了,一山不容二虎的。”元枕风站的笔直,尽量比新恒覆源高出小半个头。自己九寒山那位,自己可是清清楚楚见过的,现在的池鱼如果真的去了那可是真正送死,而如今北候为立,元枕风与二哥其实都有一份储君气运,所以一丝玩笑都不敢开,一语成谶之事世间可真的不少。
“哦?那为什么公子给她的一丸玄阴魂丹,难道不是想拘回九寒山做条大犬吗?魂命双丹,在九寒山这么不值钱吗?我殷商每百年才得九寒山上供六丸啊。公子随随便便就交出一丸,莫不是什么伏线千里。”新恒覆源语气柔腻,听来如寒气入骨。
“有眼缘吧,笑起来像我一个朋友。”元枕风随口回道,也许是并不知道池澜能否突围,所以未曾多言。
停雀阁的动静早已传遍重黎关内外,陆陆续续有各方势力靠近,大部分是来参见新恒覆源,一个个腚子摇的发抖,看新恒覆源周围仙师离去,一涌而上,嘘寒问暖,请缨参战大有人在,新恒覆源只是笑着一个个摆手拒绝,却也没有赶人,也有不清楚元枕风身份者,但一份马屁也未曾落下。礼仪周全至极。
新恒覆源好像颇为享受这般场面,也并不急着拿下池澜,笼中鸟雀,嘶声而鸣时最为动听。
元枕风似是百无聊赖主动与新恒覆源开口道:“国师还记得四年前我去陈塘关时的事吗?”
“说的是当年公子的婢女被挖去眼眸吗?记得记得,我还记得当年九寒山气势汹汹而来,结果不能动那位一根毫毛,只能回来祸害我炎阳天城,那段时间可是愁坏我了。说起来,公子好像还霹了那位一雷。如今的他已经是南洲的镇界司君,年纪轻轻,已是一人之下了,当年虽说是他不对,不过这种人物,吃个哑巴亏也不委屈,不过是小小婢女的一对招子,小公子要想开呀。”新恒覆源语气突然诚恳了很多,不再有一丝讥讽阴冷,元枕风近看他脸时才发现,虽然远看是威风十足,但其实已然有一丝老态,终究是岁月不饶人。
“国师好像,还未修出元婴?”元枕风惊奇问道。
新恒覆源也颇惊讶道:“公子方才练气期,怎么就能一眼甄别他人修为了?”
元枕风摆摆手讪笑:“小门路,小门路。”
新恒覆源不做深究,继续道:“三百年,够做很多事了。”金丹境界,大限三百年。
元枕风长吐一口气,“当年共有四人露面,一是他,二是朝歌城殷氏的剑奴唐落,死的有两人,一只狐妖,如今魂魄依然被拘押在九寒山,不过它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只白猿,体魄惊人,最先出现,打死了我当时的护道人蔡先生,之后又被我二哥活生生打死,这个更奇怪,肉身碎裂的同时,魂魄也一同消散,连九泉阴司都不去。如此作为,绝非散修妖魔。”
新恒覆源同样吐口气,好像让自己轻松起来,原本拥簇的人群也一一被赶走。
“当年九寒山玄四门与我通尸府其实一并追查过许久,甚至玄四门还跟过我数月,不过始终没有进展,应该是那位随身带着的妖奴吧,朝歌城中圈养妖族成风,少有人可以免俗。实不相瞒,当年之事,如今仍然有通尸府之人一直在追查,若有动静,我自会知会公子。”
元枕风轻轻点头。
面前百步,池澜已经渐渐难以支持,法相残破,池澜批上了一身重甲,手提长剑开始近身厮杀,三名战修连手突破法相与风雪,第一批与池澜交上手。
元枕风见状又要说话。
新恒覆源却迅速举起一掌。
新恒覆源解释道:“不用开口,要这两人的不是我,而是...”新恒覆源一手指天。
天上其实早已无人,但在天人之上,还有一人。
元枕风神情黯淡,轻抚袖中白貂。
新恒覆源并起双指念念有词,那一道奉旨搬山的法符大盛光芒。
将池澜彻彻底底压入泥土,池澜嘶声厉吼,却难动分毫,池鱼被池澜护在身下,却也难免承受昆仑之重,一众仙师即刻施法拘押,三名战修环立,神情戏谑,其中一人拽着池澜龙身脖颈,摁死在地上。
有围观者大声欢呼,说那新恒覆源道法通天云云。
新恒覆源面无表情,一手虚按,压下众人声音,踏出一步,数人拥簇其上。
满场只剩池澜嘶声哀嚎,但除他以外,周围众人皆喜色。
元枕风轻轻跟了一步。
黝黑短匕悄无声息没入新恒覆源后心。
离蜀!
拥簇者惊慌失措纷纷逃离,新恒覆源转身时只看到元枕风通红的双眸,和那一把即将没入他头颅的白色短剑。
弹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