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雀阁第九层,元枕风长长吐出一口气,目光轻轻凝视着“雪景”中的小姑娘。
第九层的四名修士其实是四位金丹阵师。曾有邪术三人化虎,天圆地方,四人契合大数,堪以为阵。
元枕风对那年轻管事语气平静道。
“九寒山早有法旨,严禁北界境内上下圈养贩卖异族。这是做什么?”
年轻管事先是心头一惊,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自家修士,停雀阁四名阵师正各执一方静坐,隐隐有合围之势,这才定下心来,语气中透出有一丝得意“客人您言重了,说起来我们炎阳天城也不能算北界地盘,而且停雀阁上头也算是有一点身份,九寒山的意思,与我们其实是不相干的。而且称这位为异族,客人可是眼拙了啊。”
元禁听完这几句话额头上筋都憋出来了。只是一时口拙,想不出该说什么反驳。
元枕风不置可否,自然是认得出眼前小女孩跟脚,笑一声继续说道:“化龙之法颇多,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年轻管事洋洋得意:“停雀阁的招牌就算是朝歌也是响当当的,客人大可放心,真假嘛,我说个来历你就知道了。”
元枕风笑意更浓,盯着年轻管事双眼:“不会是那南国魔朝,百泽龙裔吧。”
天下水裔蛟族多有化龙之法,但是与真龙相比还是有颇多不同,但也皆可称龙裔,不过有一处可称天下真龙祖地,那便是南国百泽,殷商朝歌帝辇出行御用的两条龙裔便都是百泽出身。
殷商权贵盛行豢养异族为奴,但真正饲养龙裔的其实少之又少,去朝歌贩卖一定可以有一个天价,而且也只有这些人手眼通天,可以规避圈养真龙的遗祸,百泽出身的真龙后裔为什么不在朝歌贩卖而千里迢迢带来九洲北界的炎阳天城,元枕风都来不及思考,就连真正贩卖异族他都是第一次见到,但是他很清楚一件事情,面前的小姑娘,他要救下来,也许是单纯的恻隐之心,又或者是在她身上看到了某人的影子,无论如何,心意已决。
年轻管事本是卖个关子,没想到元枕风直接说破,随即阴阳怪气道:“客人是有备而来呀。”
元枕风并不理会年轻管事莫名其妙的语气变化,只是直接说道:“开价。”少年心思澄澈,决定了就马上做而已。
年轻管事并没有给元枕风报价,而是反问道:“无论多少,客人都要入手吗?”
元枕风翻了个白眼:“尽力而为。”
“好大的口气!”年轻管事忽然一叉腰扬起小脸蛋,尽量显得高过元枕风一点。一脸不屑的说道,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在整个九洲北界,元枕风的尽力而为,有多少力道。
身旁元禁终于忍不住喝道:“我家公子问你什么你就回什么就是了,阴阳怪气的小心砍了你。”
年轻管事见状也不慌张,洋洋得意道:“话都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直说了,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早就知道了,如今国师大人已经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就是为了擒拿你等,杀我?今天人你们呆不走,你们也都得给我留下,知道这四位大师是什么人吗?”年轻管事态度莫名嚣张起来,好像极少能大声说话一样,声音也高了几个度,甚至有一点咬牙切齿。
元枕风忽然明白了什么,龙裔血脉从人道登顶开始逐渐稀释,世上真龙血脉仅剩百泽尚存,所以元枕风才可以猜出面前的大道流转自然的小姑娘是百泽龙裔,但是真龙绝大多数都记录在册,由朝歌册封水域山泽,配以金书封正,无论修为深浅,绝不可能被任意捕捉,甚至囚禁起来肆无忌惮的贩卖。
未被殷商记录在册且血脉久远者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与百泽魔君关系独特那一支,殷商并未封正,而且因为某些不可逾越的原因,百泽观明殿诸位绝不可能来北界炎阳天城救人。所以小姑娘才会出现在这停雀阁第九层,而能将她从百泽带出来的势力,大概率是新恒覆猿甚至殷商在支持,所以才有了左丘霜听到的情报。自己身份不明了,而且带着左丘霜与元禁二人在这个节点来到停雀阁自然会被当成了百泽来救人了。
左丘霜表情淡然笼袖静立,军中出身的元禁之前在提及九寒山时就有一点恼火,如今更是直接盛怒,毫不思索就要动手,战修四步元禁早已在军中踏出第一步‘聚势’,周身十步内杀气沸腾犹如实质,元禁身体也随着弓起,蓄势待发就要扑向年轻管事。
停雀阁一同跟上来的四名修士皆身着黑衣,衣袖青焰,在元禁杀势外泄的同时,四人皆改变站姿调整朝向,单手结法印,同时各自祭出一件器物,分别是短剑,铁书,玉印,木枝,四人以气机勾连,瞬间将元禁周身气息拘禁在方寸之地间。
各据一方,印法互补,凭空构筑出一座拘押灵阵,所拘之人正是元枕风三人。
元禁又是一身闷哼,整个人体型都似乎变大几分,双手握拳,对着那隐约可以看到的法阵边缘出拳不停,四人祭出的压阵法宝震颤不两名修士周身彩霞弥漫,一缕缕血丝从皮肤绽出,但是依然不动如山。那年轻管事早已瘫坐在地,半身都有所浸湿。
元枕风将元禁拦了下来,防止他平白消耗气力,笑问道:“这是做什么。”
四人中一位看起来面目慈善的老者温和一笑:“阁中晚辈不懂事,不必下杀手吧,近日我等有密令在身,有流匪欲来窃走我阁中货物,若遇疑似者务必拘押,老夫也不曾断定诸位就是,只是想杀人同样不行,如今局势未曾明了,还烦请诸位就待在此处片刻,等我等禀明上位,自有决断。”老者说话间一直目光一直落在左丘霜身上,阵中三人唯有此人他感觉不到气机,不过有国师亲赐的四件压阵宝物,再加上他们四人默契配合,就算是元婴巅峰也要乖乖低头,这座拘押法阵最玄之处在于不求封锁,而是压制,阵中之人无论是谁体内气机流转皆要延缓六成以上,纵然打起来,四人只需要支撑片刻,外面就有大批野修突入。
元枕风挑挑眉毛,发自内心的无辜说道:“问点事情至于吗,还有我受委屈了,家里人出出气也不行吗?”
说完还笑嘻嘻冲着樊笼中面无血色的小丫头挥挥手,笼中那紫裙小丫头目光呆滞,但看到元枕风挥手依然好像想做出回应一样,嘴巴似微微张开,露出一线洁白牙齿,只是额头上那一柄小剑越发明亮,小姑娘面色露出痛苦之色,两只小手靠近额头小剑又不敢去碰,元枕风见状连忙移开视线,防止她又动心念。
那老者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思索片刻,似乎又笃定某些事情,神情认真道:“不论如何,今天你走不了,你面前的货物本也不是用来卖的,我已经传书出去,待会验明正身,自有分晓。”
元枕风神情戏谑道:“验明正身就不用了,就是我很好奇,活生生的人,为什么张口闭口货物贩卖。殷商出身就都是这般货色吗?。”
那带头老者神色阴晴不定,虽有疑虑但还是强自镇定道:“小娃娃,莫做无谓考量。口中亦要慎言。”
元枕风不再带有表情,而是声音清冽:“今天她要离开。”好像从小就不会生气的元枕风一如既往的未曾去表达自己的愤怒,只是定定的说出那么一句话,一如年幼时第一次见到时芮溱说的轻描淡写的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