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心安排了数日,还当面和大族长拍着胸脯打了保票,没成想,竟让人在自己眼皮底下闯上圣山,而且还是好几个,这不禁让岱钦觉得颜面扫地。
那些北疆勇士更是一个个吓得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喘。
冷金树左臂受了伤,他用手捂着伤口站在众人后面,一副侃然正色模样。
见那几个中土人完全消失在密林中,岱钦铁青着脸派一名乌拉勇士火速回圣鸦堡送信。然后漠然的吩咐冷金树调集西侧全部守卫团士兵,封锁所有下山道路,任何人都不许放走。
杜少成一开始急于进入树林是想借树木掩护甩掉追兵,并没想到那些乌拉人根本不敢进树林。
如今发现这情况,六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刚刚的打斗,虽说几人并没有吃什么亏,但对方的实力却让他们不敢小觑。尤其是那个百夫长岱钦,剑术凶狠刁钻,他一人对付冯坤和王秀春,竟然没落半点下风。
其他乌拉剑客同样身手不凡,不仅剑法毒辣,而且个个都像不要命的主,敢打敢冲,彷佛见到了三世仇人。
其中一人,甚至让孙艳江手忙脚乱险象环生,一度只有招架的份儿。
好在突然出现的那两个人扭转了局面,否则,结果如何还真是不敢想象。
想到这里,杜少成心中一惊,“刚刚那两个人是谁?他们在哪儿?”两个疑问同时涌上众人心头。
树林里光线昏暗,在不远的前方,两个模糊的身影正快速向山上移动。
除去松柏和雪杉外,北疆其他地方的树木叶子早已落光,但圣山上的树木,此时依旧枝繁叶茂,让人有种时令错乱的感觉。
圣山并不高,六个人全力追赶,一会儿就登上山顶,眼前景物依稀可辨,但却不见那两人的踪影。
山顶是一块诺大的平地,四周被茂密的树木环绕,平地中央是两颗参天大树,那就是传说中的扶桑神树。
扶桑树拔地倚天,根部至少要十几个人手拉手才能围拢过来。树在几丈高的地方分叉,变成两棵主干,然后比肩向上直插云宵,几乎望不到顶。
山顶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连风也善解人意的不去挑逗树叶,生怕破坏宁静气氛。
六人背对着背,缓步向前,仔细搜索着周围,在接近神树的时候,聂万里轻轻碰了碰杜少成,然后指了指另一侧。
顺聂万里手指的方向望去,杜少成看见几间草屋,灰白的屋顶,青黑的墙壁,在树影下构成一幅奇怪的画面。
草屋房门虚掩,可以清楚看见一道窄窄的门缝。
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大惑不解,北疆人重兵把守的圣地,怎么竟是这般情景?
这房子里住的是什么人?传说中的三足乌难道就住在这几间草屋中吗?六双眼睛疑惑的盯着草屋,几人心情一样,即复杂又好奇,同时还有一点儿莫名其妙的兴奋。
观察了一会,杜少成觉得周围没有异常,便示意大家慢慢靠近草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草屋上,可刚走到扶桑树下,突然一道青光挟着劲风自树干后猛然闪现,并径直扑向众人。
杜少成大惊失色,本能将手中宝剑迎了上去。聂万里和蔡京也同时暗念剑诀催动宝剑。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
剑光悠然亮起,但与此同时,一片青光已笼罩在众人头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回过味时已经晚了,几个人只觉得好像猛然掉进一个火炉里,烈焰蒸腾,炙烤得皮肤仿佛要爆开一样剧痛难忍,胸口更像负着千斤的重担,沉闷得喘不上气来。
剑光几乎同时熄灭,连握着剑的手也变得僵硬,一阵阵刺痛。
同时,几人看见悬浮在头上的法器,是一串佛珠。
佛珠很大,每颗珠子都有拳头般大小,而且通体透明,正迸发着蓬勃的青光。
“先运气保护自己,不要硬碰硬同它抗衡。”杜超一边调整运气,一边悄悄的提醒同伴。
可刚刚说完,只听得哇的一声,孙艳江已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将宝剑一扔倒在地上,随后是蔡京和聂万里。
青光渐渐增强,王秀春也紧随几人倒下。片刻后,只有杜少成和冯坤背靠着背支撑着站立。
在一阵爽朗的笑声过后,两个人影从扶桑树后面走了出来,身形一胖一瘦,正是刚刚杜少成他们追赶的那两人。
两人全是一身夜行打扮,脸蒙黑布。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着众人,四道目光满是得意。
那个胖子先查看了一下几个人的情况,然后一扬手,佛珠青光骤灭,慢悠悠飘落在那人手中,大小也恢复成普通佛珠的摸样。
“刘大师,我看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吧!”没等杜少成开口,冯坤先说了话。
胖子发出几声冷笑,随后两人除去脸上的黑布,果然是刘大师和小和尚。
小和尚轻蔑的看了看冯坤:“施主的剑叫什么来着?”说完故作思考。“哦,我想起来了,好像叫什么一人剑!看来施主得改改名字了,就叫万人剑怎样?”
冯坤几乎将牙咬碎,暗暗催动真气。
小和尚见状嘻笑道:“我要是你会立即坐下运气疗伤,被无极珠击伤,可没这么快就恢复哦!”
果然,刚一发力,冯坤立刻觉得体内撕心裂肺的痛,真气也无法集中到一处,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看样子别说是还击,估计能坚持站立就算不错了。
“两位师傅到底想做什么?”杜少成向刘大师问到。
刘大师看了看杜少成反问他:“我倒想请问施主,你们又是为何而来?”
杜少成没有回答,心中却暗自后悔,刚刚不该如此疏忽大意,结果造成现在的局面。
不过,现在一切疑问全都有了答案,这两个和尚真是为羿箭而来。最糟糕的是,此刻自己已遭到对方暗算,和伙伴们目前几乎是任人宰割,虽说成功闯上圣山,但北疆之行可以说是彻底失败。
刘大师见杜少成没有回答,用一种戏谑的口吻商量到:“想来施主是聪明人,我看我们还是谁也不要妨碍谁,这样对大家都好,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杜少成怒火中烧,但他只能无奈的点头同意,就算心有不甘又能怎样。自己这边一共六个人,眼下有四个在地上躺着。
刘大师见杜少成点头,笑容可掬的竖掌还礼,让杜少成感觉十分讽刺。
小和尚却不再理会几人,和师傅经过眼神交流,径直向那几间草屋走去。
可就在小和尚离那草屋只有几步远的时候,山顶突然火光大作,伴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舒禄果和岱钦领着几名乌拉剑客手举火把冲上山顶。
见小和尚正走近草屋,大族长大惊失色,一个纵身跃到小和尚近前,不由分说举剑便刺,岱钦和其他乌拉剑客则拨剑冲向刘大师和杜少成他们,杜少成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挥剑冲过来却动弹不得,只能在心中连连叫苦。
眼看一场恶战又要开始。
突然,“吱呀”一声清脆的门响传来。在这嘈杂的山顶虽然微弱,却分明又是那么清晰,让人不容忽视。
传到山顶众人耳朵里更无异于一声霹雳,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连同呼吸和心跳,大家都定在原地不动,眼睛看向那几间草屋。
草屋的门缓缓打开,一个模糊身影出现在门口,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隐约可辨是个老翁,手拄拐杖静静的站在那里,面对着众人。
舒禄果一见老翁,立马收了宝剑,喊一句:“阿其图乎恩!“(救命恩人的意思)然后双膝跪倒,头虔诚的贴在地上。
那些乌拉剑客也都扔掉手中刀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山顶静了下来,众人呆呆看着那个身影,恍惚之间若在梦里。
过了一会儿,老翁默默转身回屋,并伸手想要关上房门。
那个小和尚突然惊醒一般,他大喊一声:“老头休走!”然后几步窜到门前,举剑便从后面向老翁刺去。
老翁没回应,也没有回头,但却停下了脚步,似乎在静候小和尚的剑锋。
杜少成不由暗暗替老翁担起心来,那么近的距离,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这一剑下去,不知道那老翁该如何承受。
可就在小和尚的剑接触到老翁时,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声响,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小和尚的剑好像一截冰柱伸到烈火中,竟然就那样悄无声息的融化掉了,从剑尖往后,一点儿一点儿的凭空消失,直至剑柄。
甚至连冰扔到火里,也不会融化得那么快,并且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但这一切,就活生生的在众人眼前发生。
小和尚嚇得目瞪口呆,瞪大了眼睛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着手里的剑柄,又看了看老翁的背影,终于腿一软,跪在老翁身后。
刘大师见状也跪在地上,谁都看得出来,老翁刚刚手下留了情,否则,接下来融化的,应该是小和尚的手臂和身体。
这是什么法术?冯坤穷尽想象力也没找到答案。
随后“吱呀”声再次响起,老翁的身影随即消失在门后,只剩下杜少成一行人,呆若木鸡般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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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飞鹞号送走了最后几个返程的中土人,舒禄果派了一整队北疆骑兵护送。
在渡轮上,几个乌拉勇士窃窃私语的议论着,说这几个中土人,是到今天为止,唯一私闯圣山活着下来的,据说是巴尔达在梦里得到神谕,几个人才保住性命。
还有一个士兵说,其实杀不杀也无所谓了,那几个人全傻了。
冷金树被任命为骑兵的临时搭思哈,顿觉扬眉吐气,据说是二族长亲自点名推荐,因为在几天前的圣山值守中,冷都尉表现出色,以劣势兵力对抗中土入侵者,反应迅速有力,虽然身为头领却能够身先士卒,自己被对手刺伤,到现在他左臂还缠着绷带,横在胸前,好像一面胜利的旗帜,这在圣山防守史上尚属首次。
舒禄果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他不关心谁做领队,他只想知道贡品车队的情况。
出外执行任务的军队每天都要向圣鸦堡汇报当天情况,为防万一,同样的内容,按规定必须放三只信鸽。
但一连几天圣鸦堡连一只信鸽都没见到,这是极不正常的事,信鸽会出问题,但不可能所有的鸽子同时出问题,舒禄果的不祥预感愈发真实起来。
借着遣送那几名中土的人的机会,舒禄果决定派一支骑兵去商路查看。
六名中土剑客和两名和尚,一路上几个人关系和睦,他们在队伍中间,一边走一边思索,可谁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来的北疆,为什么来这儿,以及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每个人都觉得神情恍惚,好像做了个梦,可梦的内容却没半点印象。
护送的乌拉骑兵刚出鸡冠山就停下了,因为打头几人在山脚发现一个营地。
营地里空无一人,遍地都是野狼的尸体,装载贡品的车辆除去那些活物外全都完好无损,车辆旁散落着许多人的骸骨,只剩下一些零散的白骨,而头骨全都不知所踪。
惨烈的场面,震撼了所有人,冷金树当即下令在营地四周展开搜索,护送也到此结束。
北疆骑兵给中土人带上足够的食物,并叮嘱他们要尽快赶路。
因为,北疆骇人的大烟儿炮,马上就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