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一片幽暗,布赫额珠每天过得浑浑噩噩,被狼人抓到这里,细算下来大概有十几天了,她非常想念额娘,自己失踪不知会让她们急成什么样,额娘是最疼爱自己的人。
每天,准时有一名脚带铁链的人奴前来送饭,那是洞窟唯一能见到外面光亮的时候。人奴是一名老年男人,神情麻木,似乎只知道干活。无论额珠和其他几名女孩儿如何哀求,他绝不会开口说一个字,甚至连看都不看众人一眼,在他身后,始终跟着一名默默无声的狼人。
巫兽亲自下令,不允许人奴和祭人有任何交流,如果发现可以将人奴就地吃掉。因为据巫兽所知,人类的一切阴谋都是通过他们私底下商量出来的。
布赫额珠已渐渐平静下来,不仅不像刚被抓来时那样哭个没完,而且还时常安慰其他姐妹。
熟悉是恐惧的敌人,其实那些狼人除去身上有股臭烘烘的味儿外,和人类并无不同,更何况,布赫琴已确认,狼人抓她们回来绝不是用来吃的,否则,她们根本无法活到现在。
洞窟很大,在石壁处有几个火炉,日夜不停的燃着火,狼人从不靠近,烧火取暖是人奴的工作。
借助炉火跳动的微光,额珠看见成排的木笼整齐摆放在洞窟中,不过大多数都是空的,眼下只在她周围的十几个笼子里关着人。
最近一段时间,只要狼人守卫不再,布赫额珠便和临近笼子里的女孩交谈,她发现,囚禁在木笼里的全是黑水布赫人,并且年龄也都相差无几,大家的经历更是惊人的相似,都是在村镇外被数名狼人袭击。
被抓的时候,那些狼人明显不想伤害她们的性命,而是十分耐心的将几个人捆绑起来,然后背到这里。
布赫额珠是和同伴偷偷上山打猎时,遭到四名狼人的袭击,没想到两人还没有收获,自己却成为猎物并给活捉。
那是布赫额珠第一次见到狼人,当时便吓晕过去了,后来迷迷糊糊的记得几名狼人轮流背着她,直到回到这个洞窟。
醒来后布赫额珠已被关在木笼子里,同伴也不见了踪影,后来隔壁笼子里的女孩告诉她说,你的同伴应该被狼人吃掉了,因为同她一起被抓来的女孩半路死掉后,几名狼人当着她的面就吃了那女孩的尸体。
至于为什么狼人要抓这些女孩子,布赫额珠始终弄不明白,直到前几天,狼人新抓回来一名黑水女孩。
“我们是祭人!”新来的女孩哭着说,“额娘是萨满,我曾经听她说过兽族用人修炼巫术!”
两句话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我们现在暂时死不了,等巫术炼成出关的时候,我们就......”女孩边哭边说。
几个胆小的女孩听完已经吓得嚎啕大哭起来,不成想惹恼了外面的狼人守卫,那家伙凶神恶煞的进来吼到:“再哭直接给你们扔到狼谷去!”
每隔几天,便会有一名新成员被关进木笼里,布赫额珠感觉萨满女儿说的大概是真的,否则那些狼人干嘛要费这么大周折将她们抓到这里,并耐心守护着呢!
布赫额珠渐渐习惯周围的环境后,她开始变得坚强起来,并积极鼓励大家团结一致,“我们不能这样等死,要想法逃出去!”她向伴们说,“反正暂时它们也不会杀我们,哭能起什么作用,大家一起想办法逃走才是正确的做法,相信恨神会保佑我们的!”
虽然希望渺茫,但求生的欲望驱使所有女孩变得坚强,竟比恨神的力量还要大。
狈萨格万万没想到,抓祭人的行动进展会如此艰难。
不久前,哈默尔决定修炼巫术后不久,抓祭人的行动便随即展开,博诺特意下令新开一处洞窟,用来专门关押祭人,洞窟里安放了九十九个木笼,“让人类也尝尝关在笼子里的滋味!”众狼人都有种一朝翻身做主兽的感觉。
可高兴没几天,不好的消息接连传来,出去抓祭人的狼人全部失败,因为狼堡离最近的黑水聚集地也有两天的路程,祭人倒是按要求抓到了,但一路上连吓带冻,将她们带回狼堡后,那些祭人无一例外的全部死亡。
但修炼需要的是活人,这让巫兽十分头疼。苦想几天后狈萨格改变策略,他命令数名狼人为一组,抓到祭人后,在路上几名狼人轮流照料,尤其不能显露狼的面貌,以免吓到祭人。
果然,这种策略收到一定效果,虽然仍无法避免祭人死亡,可如此一来却大大降低了效率,因而整个计划进展缓慢,但目前只能这样做,因为抓祭人的同时,巫兽更要嫁祸给乌拉人,以便挑起两个部族的冲突。
所以行动不能大张旗鼓的进行,尤其不能让黑水人知道真相。结果,行动开始将近一个月,只抓到十几名祭人。
巫兽掐算着日子,狼王首先要进行九十九天的闭关修炼,在出关时才需要祭人,按照这个速度,应该能来得及。
除了抓祭人的行动不算太理想外,其他方案却逐渐显现效力,尤其是安排狼人潜入人类社会搜集情报的策略,更是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虽然狼堡地处偏僻,远离人类的聚集地,但北疆各个部族和城市中所发生的大事小情,狼族全都了如指爪。
最近一年来,相柳横行蜿蜒河、乌拉人霸占六道湾牧场、终北人袭击白旗堡、黑水人讨要领地等等诸如此类的事,狼堡都在第一时间得到情报。
这些信息对狼族十分重要,准确把握北疆的时局动态,尤其是混乱的局势,能够帮助狼族更清晰的了解对手的真实情况,以便对将来的行动做出相应的部署和安排。
同时,这些信息也让狼人和狼将不断的改变自身,增长见识,从而进一步了解人类这个最强劲的对手。
比如除掉相柳后,乌拉人在六道湾留守了一个勇士团的驻军,并且还在牧场建了兵营,声称是为了协助蜿蜒人守护牧场,当时大多数狼人都没想明白这件事情的本质,以为人类居然能够在危难面前团结互助,甚至刚得到这个情报时,哈默尔也是这样想。
“恐怖没能制造分裂,反而让人类更加团结了!”面对狈萨格先前的乐观,哈默尔有些担心。
“不是!”狈萨格摇着头说。“那只是表面现象!人类最擅长说反话!九头怪不过是吃蜿蜒人的羊,但那些乌拉人,却打算霸占蜿蜒人的整个牧场!”巫兽总能慧眼识金,并一语中的。
狼人们方才恍然大悟。
“这些无耻的人类,比我们狼族贪婪多了!”曾被人类屠杀数位同族,狯坦对人类格外憎恨,“狼族只要填饱肚子即可,而他们却常常喜欢赶尽杀绝!”
“这是人类分裂的开始,对狼族来说再好不过!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让这个裂痕继续扩大!”狈萨格的笑容像暗夜星光。
随着情报源源不断的传回,狼族的士气也随之高涨。
那些情报将人类之间的各种勾心斗角,不同部族的利益之争逐一呈现在狼族面前,像一部生动无比的人类龌龊展览。
巫兽每天都会将人类的各种最新事件在狼群中公布,供狼人们分析。
很多狼人都感觉像在听一部狗血故事,有的剧情更是曲折离奇,超出狼族的想象力,让狼众瞠目。
尤其在得知当年黑水人是因为牧场争端同乌拉人反目,并一直对抗了几百年时间后,独眼将军博诺乐得开怀大笑:“这帮家伙平常总是以文明自居,口口声声说自己高贵,实际上还不是和其他种族一样,领地被侵犯就要会大打出手,拼个你死我活!”
“不同的是他们不撒尿划界!”狯坦打趣到,“直接用刀子捅!”
“人类的文明,其实就是虚伪遮掩起来的野蛮!”巫兽点评到,“杀人不见血,是最大的野蛮!”
“他们所谓的文明,本质上就是对其他种族的奴役,”哈默尔接过话茬,“是对其他种族无休止的掠夺和伤害,就让我们狼族用野蛮将人类的文明打碎,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需要人类虚伪的文明,还是更需要狼族的野蛮!”
情报显示,不光是各个部族之间存在纷争,即便是同一个部族里的族人同样心怀鬼胎,尔虞我诈互相算计。这种情况在狼群中绝对不会发生,狼群只服从狼王,其他成员不会再背后互相算计,如果你觉得自己实力足够,可以直接挑战狼王宝座。
“人类天生就是懦弱又阴险的种族!”巫兽对狼将们说,“当面笑脸相迎,背过脸就耍阴谋,他们同类之间这么不团结,所以我们狼族打败他们是早晚的事!”
“狼族,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种族。”博诺独眼闪动,骄傲的说。
情报事无巨细,一哲在神庙领奖台上的事,也被传回狼堡。
狼族不懂人类的爱恨情仇,但对于人类讨老婆需要别人批准一事感觉费解,甚至匪夷所思。狼人若喜欢异性,直接追求就是了,除了打败竞争者,不需要任何人同意,搞不懂人类为什么有这么多古怪的规定。
后来经过巫兽的分析得出结论,人类的社会,远比狼族的社会结构复杂,狼族的社会,以狼王为中心,所有族员听从狼王号令即可。
但人类社会不同。
人类的社会是一种山峰式的统治模式,统治者在巅峰,老百姓在最底下。大体上,人类的小孩要服从爹妈,女人要服从男人,摆摊的要服从城管,百姓要服从官员,而官员又要分若干等级,每个上级都是下级的王,每个王都绝对掌握着下级的命运,可以说是等级森严。
还有情报上说的那个奖章,也引起几名狼将的兴趣。
狼族也有奖罚制度,也会论功行赏。狼族一般直接奖赏立功者羊肉或羊腿,如有特别贡献会得到人肉奖励。
可人类奖赏一个小铁片究竟是什么意思?
众狼将们冥思苦想,争论了好几天也无结果,谁也想不通那个小铁片究竟有何种神奇功效。那东西既不能填饱肚子,又无法解渴,胸前戴那样个玩意儿能证明什么?难道人类竟然蠢到这种程度了吗?
“那代表着人类荣誉!”到底是巫兽见多识广,他向众狼将解释到,“出了私心外,人类还生有其他所有种族都不具备的虚荣心!”
“虚荣心?”博诺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虚荣心是什么?”
“虚荣心相当于猫拉完屎后用沙子埋起来!”沉默了片刻巫兽比喻到,“也像哈巴狗胆怯逃跑时哼哼的那句我不怕你!”
“要我说那不是荣誉,分明就是耻辱!”博诺一副似笑不笑的神情。
“他们对狗确实无耻,”另一名狼人想起一个有趣的传闻,“据说他们奖赏那些哈巴狗时只扔根骨头就算了!”
“每天和那些蠢货接触,难免变傻!”
众狼人听后发出阵阵哄笑。
狼族也有荣誉感,但狼族的荣誉感来自勇往直前,狼族也有奖章,但像章是同对手搏斗时留下的伤痕。对于狼人来说,每一名英勇的狼人都有若干那样的奖章,伤疤越多,越能赢得尊重,每一块儿伤疤,都是一次英勇无畏的证明。
经过数月的情报分析,巫兽更得出一个项另狼族欢欣鼓舞的结论:这些人类,在不久的将来就要互相攻击,大打出手。
为此,狈萨格建议狼王要尽早做准备,一是加快寻找羿箭的力度,再有就是尽快修炼噬日大法。
“一旦人类之间展开自相残杀,对狼族来说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抓住时机,狼族定能一血前耻,报祭坛之仇!”
哈默尔随后派出更多狼人潜入人类社会,同时他还责令若干野狼军团一同加入行动,想办法潜入狼人无法涉足的乡村,搜集一切对狼族有用的信息,特别要利用灵敏的嗅觉寻找羿箭。
一开始,狼众感觉无从下爪,狼族擅长依靠灵敏的嗅觉寻找东西,这是狼族的天生优势,但找东西需要事先知道目标的气味,可羿箭是什么味儿却没谁知道。
狈萨格翻烂了巫兽秘籍也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最后还是哈默尔脑洞大开,“既然神箭的味道不为狼知,那么所有不熟悉的味道都可能来自羿箭!”
哈默尔已开始做闭关修炼前的准备,这段时间,他里里外外将狼堡视察了一遍,看到狼兵们全都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并训练有素,狼王十分满意。
闭关修炼的狼穴在狼堡山顶,两天后的月圆夜狼王将正式入内。
各种刀矛武器也在紧张有序的制作中,在博诺将军的亲自督办下,人奴没日没夜地拼命工作,洪炉里的火光常常映红了太平峰的夜空。
“兵器越多越好!同人类作战必须准备充足!“博诺将军不允许任何延缓兵器打造的事发生。
装备了武器的狼兵们在雪地上训练得热火朝天,为即将来临的复仇做着准备。
狼堡周围的乌鸦经过几年的不间断捕杀已大为减少,为了完成任务,那些剿鸦兵常常跑到离人类较近的地方猎杀。还有一些凶猛的狼兵,多次趁着月黑夜潜入临近人类的领地,砍倒索伦杆,砸烂锡斗,并将死乌鸦的尸体堆成一堆,在人类社会引发不小的震动。
要想摧毁人类,首先要摧毁他们的信仰,巫兽曾指示过剿鸦兵,虽然人类的信仰就是那么黑漆漆的一团。
唯独关于乌拉人圣山的情报比较少,狼人都不敢靠近那个山,三足乌是整个狼族的忌讳。近两年,还是不断有中土人打圣山的主意,但听说始终没人能再登上圣山。
巫兽倒是不关心那只老娃子,已经数百年了,从没听说它有什么动静,等狼王炼成噬日后自有分晓,这个巫术就像是为三足乌量身定做的,由此看来还真是存在天数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