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错,这一切全都是你的错。我像这样苟延残喘地挣扎着,执着于活下去也好,全都是你的错,是你让我对和你共同度过的时间产生了留恋。
——宫园薰《四月是你的谎言》
“你太慢了!”女孩生气地跺脚,冲着吕一凡大吼。
“对、对不起……不小心睡过头了……”吕一凡从小区门口跑出来,大口地喘着气。
“算了算了。你想好买什么了吗?”
吕一凡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我妈都列在上面了。”
“那好,我们走吧。不过——”蓝天羽歪头打量了下吕一凡,“你不热吗?每次出来都穿这么严实,又不是冬天。”
说不热是假的。但是必须穿长袖挡住左胳膊上的划痕啊。
“还行,习惯了。”说这话的时候,吕一凡鼻尖都已经冒出汗珠了。
“我妈说,你没有把你的真实想法全部说出来。这样的话,是没法给你治疗的,不对症的话,放松训练也是没有用的。你在隐瞒什么呢?”两个人并肩走着,女孩将手背在身后,抬头看从空中掠过的小鸟。
隐瞒......什么?对,他在隐瞒没错。隐瞒他说不出口的话。在他看来,活着没有任何意义,活不活都一样。活着没有意思。可是,人不可能了无牵挂的死去,总是会被一些无形的羁绊所束缚,亲人,父母,朋友,你死后他们会为你难过,甚至悲痛欲绝。人也不可能会毫无畏惧的去死,害怕是刻在人骨子里的一种本能。当你都没有以上两种的时候,那你就可以安稳的离开人世了。
只不过,吕一凡这两种都有。他就像被夹在生与死之间的一块石头,死死地卡在那,动弹不得,想逃也逃不掉,想被粉碎也不能,只能被挤在中间,忍受进退维谷的折磨。
“我没有隐瞒。就是社恐而已啊。”
“是嘛。那就好。”女孩也没再多说,语气异常轻松。
但吕一凡却有一种被她看透的感觉。
“对了,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蓝天羽突然抛出一句。
“生日?嗯......9月27。干嘛突然问这个?”
“就随便问一下。9月27?这么说的话,我比你大哎。”女孩身子稍微向前一顷冲着吕一凡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我6月24。”
“哦。”吕一凡很平静地应了声。那就不到一个月快要过生日了。
蓝天羽把食指放到嘴边装作思考的样子,“我比你大的话,你应该叫我姐姐......或者——”
“我叫你弟弟啊。”女孩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吕一凡完全没有get到笑点,或者他从上次一起逛街的时候就已经把女孩当做姐姐看待了。比他大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唔,我下个月就要成年了。好像快点长大。”
“为什么?”如果人生可以就此停留的话,吕一凡并不想长大。大人真的,真的是一种很可怕、又奇怪的生物。
因为我可能活不到那一天。如果人生可以就此停留,我希望永远停在现在与你在一起的这个时刻。
“因为就不用上学了。”
“嘁,这算什么理由?你现在不也不上学?”
蓝天羽轻轻笑了笑。两个人沉默了。
......
到了龙兴超市门口,蓝天羽站在门外推了推吕一凡:“加油少年,我在外面等你哦。”
经过昨天晚上那一次,吕一凡已经不会想要打退堂鼓了,反正来都来了,不就是买个东西吗,有什么好怕的,再说空手回去像什么?不过今天是周一,人应该不是很多,更何况现在才上午九点。
果然,刚一进去,就没几个人。他母亲说要买黄瓜和西红柿,然后再买几包咸菜,零食什么的自己买点就行。但是,人好像大部分都聚集在买菜的部分。吕一凡戴的口罩,这样别人就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说话就不会太紧张。
可是,那一个区域人好多,这样怎么能有发挑菜?不是吧不是吧,怎么这么多人啊,如果我先挑菜的话,拿咸菜和零食就不得劲了;如果先拿零食,那挑菜就不得劲了,再说现在这地方这么多人,也不得劲挑啊,不行我得先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冷静冷静。
他一进超市杵着不动大约十分钟之后,选择去没有人的零食区平复下心情。心脏快要停跳了。他一直在自言自语,似乎这样就会得到心理安慰。
在没人的地方又站了差不多五分钟,象征性地拿了包薯片,毕竟他并不是很想吃。之后买菜交钱,他谨慎地像在雷区里行走一样,尽量避开陌生人,就差踮起脚尖走了。交钱的时候除了要说会员卡号之外,一切都进展顺利。只不过明明有会员卡,他为了少说话就说成了没有。
“终于出来了,我等了你大约三十分钟……感觉怎么样,紧张吗?”吕一凡刚拎着东西出来蓝天羽就凑了过来。
那不是废话吗。“不紧张才怪。我进去之后懵了大概十分钟。”
“哈哈哈,是嘛,不过你也买了不是吗?那就很厉害啊。”
“还好吧。”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回去有什么事吗?”
“嗯……我妈说让我收拾一下房间……有点乱。”
“啊,我也去。昨天去你家都没看过你的房间呢。”
吕一凡一听这话直接愣在原地。“什么?还是算了吧。你一个女孩看我房间干嘛。”
“啊~你家里现在不也没有人?我和你一起收拾不还快一点嘛。”
确实,他家里现在没人,他爸上班去了;他妈去赶早市了,估计要快中午才能回来。
……
“原来男生的房间也可以这么乱的啊。”蓝天羽站在吕一凡的房间门口向里望,房间很大,东西摆放的满满当当,只有靠近床的那一圈空了出来,与周围形成鲜明对比。
吕一凡收拾着高考前复习要用的书,蓝天羽在一旁帮着收拾乱七八糟的杂物。
“这些东西给你放哪?”蓝天羽拿着两个装满笔的笔筒,看向吕一凡。明明都是已经用完没墨的笔为什么不扔了还要留着?这不是占地方吗?真是奇怪的习惯。
“哦,嗯……那个你放书房的桌子上吧先。”吕一凡抬头看了一眼接着又收拾书。
蓝天羽只好无奈地走向书房,书房里有三个大的木质书架,左面堆满了吕一凡高中的学习资料,右面两个书架几乎摆满了名著小说之类的读物。
她将笔筒放到陈旧的办公桌上,接着就打量着书架上的书,都好无聊死板啊,不过估计看这崭新的书脊,吕一凡肯定都没看过。应该是不知道谁送的。以蓝天羽的推断,吕一凡是不会喜欢看这种古典名著的。
嗯?这是……?
在右面第一个书架最顶端那层上,放着一包装在袋子里的绘画作品。女孩踮起脚轻轻地拿了下来。包装上满是灰尘,但不难看出第一幅画上是一只鸡妈妈推着三只在婴儿车里的小鸡。鲜明的色彩,稚嫩却成熟的笔触,虽然有些幼稚但活灵活现。
是儿童画啊。
纸张泛黄,但记忆不会忘却,更不会褪色。
……
“噗”耳边传来一个小男孩的轻笑声,“你这样上色很容易把纸涂烂,而且还不均匀,应该这样。”小男孩一把拿过小女孩手里的彩笔,从上往下,一条一条均匀排布地涂着。
“你看,这样就好多了。给你。”小男孩笑着把笔还给小女孩。
……
蓝天羽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学过儿童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第一次遇见了吕一凡。
那时候的吕一凡,就有着超出同龄人的绘画天赋,课上老师还没讲,他就能照着范画画个差不多。而且色彩均匀,线条流畅,在她们学儿童画的所有小朋友里是画的最真实,最生动的。
而且那时候的他,和现在一样,不喜欢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认真地画着画。
但是蓝天羽似乎在绘画方面并不是很擅长,总是把东西涂成奇奇怪怪的颜色。把天空涂成红色,太阳涂成蓝色,草地涂成黑色。为此没少被老师批评。而且她画的线条总是很生硬,一点都不圆滑,几乎所有的动物形象全部都画地走了形,一幅画下来,你都不知道她画的什么,当她说出那个动物的名字的时候,你会吓得大跌眼镜。
可以说,在所有学儿童画的小朋友里是画的最差的。
但是,她最喜欢的就是坐在吕一凡旁边。
每次学画画,吕一凡都是去的最早的一个,而且总是喜欢坐在班级最角落的那张双人桌。可能是因为那里不引人注目,比较僻静吧。他画画不喜欢被别人打扰,也不喜欢老师站在旁边指点,只是喜欢一个人用画笔仿佛制造生命般,静谧、神圣。
至于其他小朋友,都特别好动,毕竟是小学一年级,上课不认真画,下课嬉戏打闹很正常。也许是吕一凡的安静,导致了与他们不合群,他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双人桌,旁边的位置一直是空的。不过,他很享受这样,不用受拘束。
“哇,你画的好好看。”蓝天羽无声地坐到了吕一凡旁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吕一凡没说话,能看出他有些不好意思。表扬他听多了,但全都是老师的称赞,被别的小孩夸,他还是第一次。
那个小男孩,不爱说话,但只要拿起画笔,就像妙笔生花一般,无数话语似乎都呈现在了画纸上,五彩斑斓,多姿多彩。安静又专注的侧脸,温柔的就像母亲看自己孩子一样宠溺的眼神,一直印在蓝天羽的脑海里。
在那之后,蓝天羽就特别期待每周学儿童画的时间,吕一凡旁边的空位就好像专门属于她一样。
再后来,吕一凡去学了国画,蓝天羽因为生病住了一段时间院,再也没回去学过画画,就再也没见过吕一凡。
……
“你原来在这,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吕一凡突然从背后冒了出来。“嗯?这是我小学时候的画了。果然很难看吧。”
女孩摇了摇头,“没有。我觉得很好啊。”
“是嘛。”吕一凡突然笑了,“我还记得当时有个小女孩,一直坐我旁边,而且画的超级烂,哈哈哈。”
“不过她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来了,然后我去学了国画,就再也没见过她。当时她不来的第一天我还很不习惯呢,因为在她来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她走了之后,我又是一个人了。”
蓝天羽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笑了笑,“是嘛。”
“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都已经不记得她的名字和样子了。可能她也早就忘了我吧,毕竟都是小孩子嘛。”语气里有些伤感和不甘。
“不一定哦。说不定她还记得你。”
蓝天羽并没有告诉吕一凡,当时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她。
也许就算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