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乘风带着游子期去刚才途经的平地上观看紫弥湖弟子练习剑术,那些弟子瞧上去高挑健壮,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无论力量还是搏斗都远远超过子期。他们看见二人走来,都警惕性地扫了一眼游子期,继而熟络地与月乘风问安。
“难得见乘风偷懒啊。”为首的少年歪嘴一笑,满身大汗,“有空得比试比试。”
月乘风礼貌地微笑,“杜师哥想比试,乘风随时奉陪。”随即转过头为游子期介绍,“这些师哥都是青山师尊门下的弟子,一个个天赋异禀,是难得的人才。”
“过奖过奖。”杜师哥一面摆摆手,一面上下打量着子期,眼中带有些挑衅,“来新人了啊?”他身后的那群少年也皆是鄙夷的神情,一个个比划着手中的木剑,意味不明。
“在下是寻阳城游大人家的寄养子,游子期。此番前来便是入师月师尊门下,各位师哥都是有志之士,子期无才无能,诸多不足,还望师哥们体恤。”
杜师哥扬了扬脸,“呵,你倒是个懂事的,好好跟你乘风师哥学习吧,也省的我们这些当大师哥的挂心了。”他言语之外皆是各种辈分约束,听得子期心中不悦,但又不好当面把他的话堵死。乘风听他这话说得越来越别扭,不禁皱了皱眉头,“他是我同师门的师弟,我自会管教,就不劳杜师哥费心了,杜师哥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在选试中获取前三甲吧。”
杜师哥咬了咬牙,胳膊一甩便转身回去继续练习剑术了。他身后的少年一个个也没了兴致,有的跟着杜师哥练剑,有的则坐在阴凉处歇息谈天。
乘风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方才杜师哥的言语有失礼貌,正想着同子期解释一番。可这游子期丝毫不计较此事,面上也全无不悦,倒是有些不解地问他,“你们为何用木剑练习?这木剑也能猎鬼除妖吗?”
月乘风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紫弥湖统一佩器木剑,其一,木剑为仙木所打制,有辟邪治鬼的功效,这是历代紫弥湖弟子的传统。其二,木剑比任何剑器都更能修炼心性,若将木剑使得出神入化,那他日猎鬼器在手,便也天下无敌了。”
“凡人真的可以修炼这样的能力吗?”子期转过头问乘风,一脸狐疑。月乘风双手背到身后,淡淡答道,“没有猎鬼师,就没有今日的安宁,东阳国的太平盛世是四大家族开创的,因此,我们需要培养一代代选试者成为新的猎鬼师,来守护这方土地。”
他转过头,凝视着游子期的双目,喃喃道,“家父预卜,东阳国将会迎来一场空前的劫难。世间之事皆有命数,有些事人力可违,有些事早已成定局。眼见未必为实,你所看见的太平昌盛之下,兴许暗藏着血意浓浓的支流。如今,百鬼夜行,妖魔肆意,尔虞我诈,每一条支流都能摧毁这个泱泱大国。”
游子期瞠目结舌,一时间竟无言以对。预卜之事,即便是中宫的御占师也不可随意言论,月乘风竟如此大胆地将此事透露给刚结识的游子期,未免草率了。
乘风凝视了半晌,收回目光,淡淡说道,“但我还是相信人定胜天,不然当年的四大家族,就不会从沙尘之中凯旋归来了。”他凝视远方,目光悠远,包含着无尽的敬畏与向往,游子期望着他凝视的方向,澈湖之上,波光粼粼,好一片灵动的美景。
正当游子期不知该如何回应之时,一位身着青纹麻衫的少年从吊桥快步走来,面色不太好看,在月乘风面前站定后,才看见一旁的游子期。
“师哥……”那少年看了看游子期,话欲出口又噎了回去,意思便是有外人在,不方便说了。乘风望了一眼子期,点头示意那少年,“自己人,无妨。”
少年凑过去小声道,“师哥,我将刘师哥送出去了,该说的话都同他说了,书信寄了,不知他的家人收到没,竟无一人来接他。”月乘风皱了皱眉头,“那他独自一人?”“呃,是的,应该是北上了。”少年点头,“可能想自己闯一片天地吧。”
“此事我晚些去同师尊说,你先去练习吧。”乘风看了看子期,对那少年道。少年点点头,“是。”望着子期又不敢多问,只好听乘风的话乖乖练习去了。
他走后,月乘风介绍道,“这是三月入师旳姜梨,寻阳人士,与你同辈同岁,为家父所看重。家父师门统共就五人,加上你便也只有六人,师门内规矩不多,家父平易近人,你有什么困惑,尽管同大家说就行了。”这冷面少年见游子期愣着神儿,便伸手打了个响指,“你想什么呢?”
“那位刘师哥,为何会被送出去?是犯了什么过错吗?”子期用手指蹭了蹭鼻头,乘风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点头道,“没错,他私闯禁湖,与镇湖妖搏斗无果,被青山师尊的弟子发现了,便以破规此条处置。本应由青山师尊门下弟子送出,家父考虑到姜梨恰好要给东湖师尊送午膳,也就一并交由他办了。”
说到此处,乘风的目光锐利了些,“有些事情,根本无需知晓其缘由,门规便是门规,弟子们须得遵守,若是犯了大忌,就不是送回去那么简单了。我说得够清楚吗?”
“明白了,反正我若有不懂之事,问你总是没错的。”游子期凑过去在月乘风胸口拍了一把,一脸玩笑模样。月乘风愣了愣,连忙后退一步,“别胡闹,论辈分,我算你师哥。这里虽没有千机阁那么森严的等级制度,家父也不爱约束弟子,但青山师尊把师门辈分看得很重,师哥师弟的称呼是必不可少的。现在咱们师门的弟子都在各自修炼习式,晚些时候,再带你认识他们。”
游子期挑了挑眉头,讪讪地收回手。乘风见他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声安抚道,“你我熟络了,私下里如何玩闹都无妨。但青山师尊是个不好相与的,门下弟子也都不是软柿子,麻烦还是少惹的好。像刚才那样的动作,最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
正说着,便见游老爷和月澄冰从屋舍内走了出来,二人依旧抱着脖子密语,外人瞧起来,他们是知己无疑了。乘风带着子期走过去,月澄冰望着子期,笑呵呵地点点头,“你这身型好,哈哈,穿上我紫弥湖的短衫肯定更加麻利。”
“父亲,方才碰到杜师哥他们练剑……”乘风看了看游老爷,没有继续说下去,倒是月澄冰摆摆手,“那些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混账玩意儿,不用理他们。先去用午膳,下午带子期去南湖试试手,注意别把他练伤了。”
月澄冰本还想留游老爷在紫弥湖用膳小住,可游府一大家子等着他回去,多有不便,故而婉言谢绝。临走之前,交代了游子期几句话,多是低调做人,少惹麻烦。只是子期一直盯着那些握着剑闲聊的青山师门弟子们,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游老爷的话。
乘风叫来姜梨领着子期去用午膳,自己则被月澄冰留了下来。刘师弟一事自然是要告知父亲的,乘风心里有数。“姜梨说刘拓北上了,莫不是在中都有了依靠?”乘风猜测道,“他家无一人接应,会不会举家迁居中都了?”
“不无可能。”月澄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抿了口茶,“刘拓与你同岁,心思颇深,行事皆有缘故,叫老尹那边看着点,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