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使粗暴地拔掉塞子,将宫不盈从一个鼻烟壶大小的天蓝色琉璃梅瓶引出,狠狠地朝着地面甩去,宫不盈一个轱辘滚了三四圈才稳身。他完全不知是何情况,出来时双眸才睁开,又来到一个陌生空间,意外的是这个地方非常漂亮。一条清幽古朴的笔直青石路,两边开满密密麻麻的红色死亡花,饱满丰盈,美艳动容,而花海中奇形怪状的灯塔亮着不灭的红色冥火,让凡人的一颗心稍稍少了些许冰冷和恐惧。再向前方远眺,就能看见忘川两个偌大的红字立着悬浮空中,好气派,真豪迈。
这条路上挤满了死去的凡人,一个一个垂着脑袋,也有几个胆大妄为的端正姿态,两只大眼睛东瞧瞧西望望的,看起来挺牛逼的,可还没等片刻,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影子手‘啪啪啪’就是不间断的耳光声,有服从者,有违逆者,几脚过去就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一会儿,只见几条黑色的布带飘向那些不从者,眼睛被蒙住,任凭撕拉狂扯都无济于事,只能乖乖任命。
妈的?在人家地盘,这般嚣张不听指挥,真是不想再活了。
瞅着瞅着又被魔使打醒,这是急着赶着回家吃饭似的,一个劲地催着本王:“赶紧起来。”
先是轻轻地踢着腰窝,不见动静。
又是一顿狠狠地猛踢屁股,臭嘴不饶人:“你个死人,赶紧起来,别不知好歹,又让仙子久等。”
“这是什么路?怎么这么长?”
“没长眼睛,看不见路标。”
“在哪?”
宫不盈左右环顾,竟然折回去几步,才看见木桩上写着青瞑路三个大大的红字。何意?难不成我们都是瞎子?
“有没有娇子?本王走不了这么长的路,真的累了。”
根本没走路,又再胡说八道。还喃喃自语一声‘本王?’,那位黑魔压制不住心里的暗笑,最终还是露出鄙视和轻蔑的笑容,看着人心里毛毛的。
“本王出门何曾用过双腿?”
那黑魔收回笑脸,正经道:“经过本魔手中的,从未有过像你这样挑三拣四的死人?”又过了过脑,说:“自打有了忘川,总有不懂规矩的,后来怎样?还不是被压制在忘川,知趣的道歉磕头给他生还机会;若是遇上不知好歹,那就呆在忘川为奴为婢永远不得出忘川,甚至被仙子抹了脖子。”
啊?真是残忍。
宫不盈依然纳闷,不过得好好说道说道:“你才是个傻子,本王都知道自己死了,死了的凡人,还有什么好害怕的,有本事你就背着本王进去。还有什么出不了忘川,本王压根不想出去。求求你们别让我重生,也别让我离开忘川,不,在这亡域冥境哪个旮旯,本王都愿意留下。”
想的真是一套一套的,这里哪有你说话的资本。那黑魔没见过这种不讲理不知趣的,可这位凡人还是有区别的。且不说身份,可也不可违逆魔使行令,还是毕恭毕敬:“方域间多少帝王将相,商贾大家,有头有脸的人死后都要从这头走到那头,从没有死人坐着娇子过去的?想要如此做派,那下官去禀报苛慝大人。”
一听见是那变态,宫不盈就歇菜了,说:“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你还是将本王化作一团气纳入你这个蓝色的小瓶子里,怎么样?”
“这?”
“你那魔令中,没有规定是不可以,对吗?”
这魔使思来想去,似乎?确实?没有此项明文,再言此人不能怠慢。为万无一失,随即从袖中取出魔使行令,核对之后而闭目虔心默读,说:“下官没有违令。”于是又将宫不盈纳入瓶中带入忘川。
摆弄魔使是有代价的,这刚刚进入忘川,宫不盈又被这记仇的魔使狠狠的甩在地上,那磕着地面的骨头都快碰碎了,还是滚了好几圈才安定,自己知道活该,可还是贱嘴不饶人:“小心眼,公报私仇,本王记住你了。”
“这是行令。”
“扯淡。”
当宫不盈慢慢起身后,又一次被迷住,这里像是被施了法术一样,整个空间被白色通透的云雾笼罩,轻薄如纱的雾气蒙蒙扑在脸上格外深润,这里的地面与青瞑路一般都是青绿色的,一眼望去,整个空间仅有这么一条幽静的青绿色小路,道路中央有一座数不清楚台阶的拱桥,清澈见底的池水从桥下潺潺流过,桥的另一头的半空中悬挂着一块墨绿色的岩石,写着三生石三个大字,被高大挺拔的一棵红枫拥抱,美的像是画师笔下的古画,抬头仰视是一间青绿色岩石堆砌的两层宫阙,而面前十米之处是一座三层的墨绿色的石台,上面是一座六角石亭,檐坊上写着郁穆台三字,整体风格简约质朴,典雅清逸。
“敢问这里真的是忘川?”
魔使擎着高高的下巴,连看他一眼都懒的。
妈的,太美了,能留在这里也是一件快活事情。
飕的一下就飞上一丈高的宫阙外,门楣匾中载着断尘宫三字。
“仙子,苛慝大人交代,此人一定要仙子亲自接收。”
仙子?又是个仙人,不希望是男的,来个女的也行。
“为何不走正道?”
“此人特殊,是苛慝大人三番叮咛的。”
“不就是凡人吗?有何特殊?”
“这?小的也说不明白。”
“说不清楚,本仙只能退单。等用你那榆木脑袋搞清楚了再提溜来?”
这里仙子,那里魔官,左右为难,舔着脸皮说:“小的修为浅薄,这前后都是上官,实在是?”
道出委屈。
停顿片刻后,宫阙的绿色石门不是向左向右或者向两边张开,而是突然间消失。从里面走出一位姿质丰艳,妖娆圆润,肤如凝脂,唇如樱桃的仙女步如莲花地走出来,绯色长衫,黑色腰带,发髻拧旋,真是惊艳本王双眼。
仙子死死瞪着魔使,搞得心里毛毛的,那一双眼睛耷拉的再也抬不起,气的仙子骂道:“告诉你家大人,下次再如此,本仙拆了他。”
说完甩着宽袖,骂道:“滚,有多远滚多远。”滚字一出,那魔使离去,后面的意思大概没有听见,可也知道不是好听的。
经历苛慝魔鬼般的皮囊,变态般的行为,如今遇到漂亮仙子,这宫不盈的心里完全没有了害怕,倒是格外的开心和好奇。
开门见山:“我叫宫不盈,仙子芳名?”
仙子扭捏着腰肢,掌中的七色琥珀暖瓶隐去,款款走来,轻轻地抚摸着宫不盈的肌肤,微微挑起的嘴角露出坏坏笑容,不是那种让人美的窒息的笑,而是一种戏弄挑拨的笑,不客气道:“又黄又黑又粗又糙的肌肤。”
如同朱砂的厚重嫩唇快速地撮了两三下,又说:“这宇宙洪荒之内,你的肌肤是本仙见过差到极致的。”
,微蜷的素手轻轻地贴着粉唇浅浅地笑了一声,说:“又是个小屁孩。”
“别家的小家伙都唤本仙兰蕊仙子。”
“我……,尊称,尊称您仙子?”
“你是结巴吗?”
宫不盈恍然大悟,原来见到貌美女子会害羞,这种情形似乎与自己性格不符。总之不能直白到自己被美丽的外象迷惑,这忒丢人,连连回应:“不是,本王不是。”
仙子上下打量宫不盈,这里摸摸糙手,那里抓抓衣衫,又捏捏背上肉肉,又黏在宫不盈身上嗅来嗅去,不悦道:“的确是个异类,而且这衣衫真是破烂,你是被打了吗?”
“没有。”
其实是被那诡异的小孩施法,这衣衫不是洞洞,就是一条一条的碎布,总之,就是一件乞丐服。
“不逗你了,随本仙进来。”
宫不盈实觉这仙子真是随性。问题还没有得到回应,就拉着自己进了断尘宫。
外面是青绿色岩石堆砌而成的表象,里面是金色和白色相得益彰的装饰风格,白色梁柱撑起来整个宫阙,层高大约五六丈,空间大到上面可以玩玩杂耍了,正殿墙面上精磨细雕了一丛一丛各种颜色的彼岸花,大殿四周也布满了不同颜色的鲜花,粉色的,白色的,浅黄色的,不计其数,看起来这兰蕊仙子钟情于彼岸花,女人是花,性情亦如花,是有道理的。
在王者大陆中的大秦国时代,人族的生活方式是“设之曰筵,坐之曰席”的席地而坐方式,这正厅的桌椅特征都是低矮型,兰蕊仙子盘腿而坐,招呼道:“宫不盈小弟弟,随坐。”
适应着生存,宫不盈也盘膝落座在正殿左侧的蒲团上,案上放置两盘鲜果,红色葡萄和水嫩西瓜,还有白色酒壶和白色小盏。
兰蕊仙子伸手间那酒壶随着她的意志开始向面前的小盏中斟满酒水。
“一定饿了,先用鲜果填填肚子,在用琼浆玉液润润燥热。”
宫不盈小心翼翼拿起一牙西瓜三下五除二啃光,又一口一口饮尽三四盏玉液,之后礼貌回应:“叫,叫姐姐,兰蕊仙子不会介意?”
“随意,只要小弟弟高兴。”
“啊?”
“你可知魔使为何将你带到本仙这里?”
“不瞒姐姐,本王这一路很是眩晕和迷糊。”
“按照规矩你就不迷糊,可你是个例外。”
“姐姐能说白一点吗?”
“每一个界域都有每一个界域的规矩,我这忘川也有忘川的规矩,可这些规矩都要遵守宇宙洪荒之内的体系规矩,所以作为仙子就应该遵守规矩,该说的坦诚相告,不该说的缄口不言。”
这是什么屁话?等于没说。
“姐姐是仙子?为何不在天上?”
“不是天上,那是天界。”
“是天帝安排姐姐在这里就职?”
“天帝?”
不屑一笑,这笑挂在脸上有种逆天的感觉。
“天帝管不着本仙。”
“啊?”
“那姐姐的年龄?”
“你这小弟弟还真是凡尘体质,那不叫年龄,叫仙龄。”
傻乎乎的模样真是可爱。
“有天有地的时候就有本仙了。”
“啊?与天地同龄。”
“是。”
好奇心爆棚了,顾不得什么,宫不盈直接靠近兰蕊仙子,坐在她身侧,询问道:“姐姐,讲讲你的故事。”
其实想从兰蕊仙子的故事中得知她的身份和地位。
“其实这皮囊本不是本仙的,是一位唤作兰蕊的凡尘。”
宫不盈频频点头,一副乖巧小孩的姿态。
“兰蕊是一位貌美的歌妓,可怜是妾室失宠,父亲和主母苛刻对待,为了生存她向尊严妥协,才抛头露面在外,可不巧的是她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叫玉蕊。玉蕊与葛生互相爱慕,之间有着至死不渝的爱情。可葛生家境贫寒困苦,父亲母亲为了妹妹的幸福坚决不同意这门自由恋爱,两个人不惧阻拦而频频暗中私会,后来被父亲母亲责备关紧闺阁阻止了他们相见相爱。天不容人,这边自己的姐姐兰蕊不知道得了什么急症而突然死去,而那一边相爱而不能得的葛生竟然为了娶不到的玉蕊殉命了。葛生死后,来到了本仙这里,本仙也是一个痴情的仙人,觉得这人死的太无辜了就判他回到原来的地方。葛生呢,被两个小妖带到忘尘亭,他不明白被释放的缘由一直痴痴傻傻地走着走着,看见了几十个男男女女排成了一条线,不知道做什么就往前凑,只见两个魔兵往小盏中乘入酒水,那些人一个挨着一个领取,一个一个的饮尽,此事的葛生困乏口燥,也想要一杯,被小妖阻止,大家都在排队,怎么可能乱了秩序,于是小妖附耳魔兵告知缘由例外乘了一盏给葛生,正要饮下,突然被一位女子阻拦,定眼望去竟然是兰蕊,询问他来此的缘故,葛生一五一十地叙述,兰蕊也觉得可惜了世间好男儿,告知他不能喝,喝了你就忘记了前尘往事,你就不认识妹妹玉蕊了,葛生恍然大悟,而这一切被本仙瞧见了,而兰蕊生的娇媚,又非常通达,于是本仙索要了她的皮囊,之后也放还了葛生,让他刻苦学业争取考得功名赢取玉蕊。”
“所以姐姐叫兰蕊。”
“不辜负她,也可以美丽自己。”
“姐姐狡猾,避其尖锐,而叙述兰蕊。还是没有说自己如何成仙?又如何久居忘川?”
“小弟弟,你没有仙职品轶,就没有资格知道。”
见宫不盈有些失落,兰蕊仙子笑道:“再告诉你最后一个秘密,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许再刨根问底。”
怎么可能呢?本王不知道会憋死自己的,不过终有一天本王会知道你到底是何方仙人?
“我是个凡人,不答应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里的人都唤本仙兰蕊仙子,可他们都错了,在天界的任何一个地方的任何一个仙子,他们都对本仙毕恭毕敬,他们都唤本仙上仙。”
“上仙?这么说姐姐的仙级品轶很高。”
“本仙是散仙,除了仙上和圣仙,没有仙家能奈何得了本仙。”
那就是说本王傍上了大腿,本王一定要拿下这位尊贵的上仙朋友,以后就有靠山。但凡遇到困难,上仙一定会救本王,真是个好机遇。
“姐姐,把本王留在这里,本王寸步不离地陪伴姐姐。”
“你要是妖,要是魔,要是精灵,或者非常意外的是神,本仙还是有办法让你留下,可你什么都不是,本仙怎么留你?”
“那苛慝说本王不是人,是一缕弱气,气行不行?”
“宇宙洪荒之内笼统计算大约存在三千个界域,没有一个界域唤作气域。”
“那本王是何?”
“你是一缕弱气,不过是一缕散开了,还能聚合的弱气。”
“啊?”
傻小子。
“人死了,气就散了,可你的气为何没有散呢?”
“为何?”
“以后你就明白了。”
以后就以后,反正此时此刻是没有什么危险了。
“本王能跟姐姐成为朋友吗?”
“广结道友,是本仙最喜欢的事情。再者与你结交,本仙求之不得。”
“为何?”
“天机不可泄露。”
宫不盈虽然不知其中玄妙,笃定自己一定有问题。一路走来没有一个妖魔精怪和大神小仙告诉自己,只能一步一步看,一步一步学了。
“姐姐,刚才手中拿着的那个又细又长的七色瓶子是何物?”
“吃饱喝足了告诉你。”
“有没有主食?”
“仙人是不吃饭的。”
宫不盈举着手中鲜果,一副便秘相,委屈道:“可……,吃不饱。”
“十盘葡萄,十盘西瓜,可否吃饱?”
“饱,绝对饱。”
挥手间,鲜果摆在眼前,真是惊呆了宫不盈,再感叹自己何事也能如此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