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华音殿，刚好赶上饭点。
经过昨晚，蓝音不再抗拒他简单的肢体触碰，亲自给他盛了米饭递上。
一顿饭吃的安静，顾息衍开口打破了沉寂的气氛，“突厥王子阿史那.罗布率兵攻打凉城，意为阿史那.思拓复仇，守城的张广无力招架，我打算让蓝溪去镇守凉城。”
沉默片刻，蓝音点了点头，“嗯。”
让蓝溪离开京城也好，她知道顾息衍现在十分忌惮蓝溪，如果蓝溪再有什么举动，他一定会杀了他的。
“吉服可还合身？”顾息衍问。
蓝音摇头，“昨日刚刚拿来，还未曾试过。”
顾息衍起身，将她从桌旁拉起，“我正好得了些空闲，不如现在试给我看。”
蓝音看着他满含期待的黑眸，不忍拒绝，轻轻点了点头，见她答应，顾息衍面上露出一抹喜色，招来侍女替她更衣装扮。
大红的吉服上，金线绣制的凤凰展翅欲飞，与头上的凤冠交相辉映，长长的凤尾拖在地上，高贵典雅。
替她梳妆的两名婢女，看着眼前高贵美丽的蓝音，不由惊呼出声，“哇，真是太美了！”
蓝音看着镜中精心装扮的自己，神思有些恍惚！
外殿等待的顾息衍，听到殿内传来的惊呼声，已有些迫不及待。
终于，看到缓步走出的蓝音，亦满眼惊艳！身后的星河也忍不住惊呼，“好美！”
蓝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顾息衍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且醉人，“真美！”
蓝音的脸有些发烫，她不自在地说，“衣服和头冠都太重了，我还是去换下吧。”
顾息衍笑道，“确实很重，不过幸好，这样的衣服也只在重大场合才穿，其他的时候，你随意些就好！知道你怕麻烦，以后宫里大小事务，自有女官替你打点，无需你事事亲为。”
宠溺的话语，让蓝音险些红了眼眶，她转身仓皇而逃，“我先去把衣服换下。”
接到圣旨后，蓝溪本想再进宫看一眼蓝音，可是顾息衍却不给他再进宫的机会，宫中的守卫也比以往多了许多。
心中苦笑，他知道，顾息衍这是为了防他的。
给疯爹带了两坛酒，告诉他自己要领兵打仗去了，父子俩坐在一起，将整整两坛酒全都喝光了。
“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阿音？”蓝枫打了个酒嗝问。
蓝溪整张脸喝的通红，脸贴在桌子上，大方承认，“没错，我是喜欢她！”
蓝枫数落道，“我该说你什么好，人家刚来的时候，整日冷言冷语，爱答不理的，和人家秦王比起来，谁会喜欢你这样的，等你开窍的时候，早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蓝溪苦笑一声，“是啊，太迟了！晚了一步，就失了一辈子！”
凉城城门禁闭，云舒和申甲站在城墙上，看着身陷一片混乱厮杀中的蓝溪。
云舒走过去，一把扯住守将张广的衣领，愤怒道，“快点下令打开城门！”
张广面无表情道，“我也是奉命行事！”
“你奉谁的命？我看你根本就是心胸狭隘，公报私仇！你镇守凉城多年，只顾防守，从未打过胜仗，蓝将军他们仅用三个月就斩杀了阿史那.思拓，让你很没面子。如今皇上派蓝溪将军来镇守凉城，你心中不满，所以想置他于死地”
张广拽回被他扯着的衣领，冷嗤一声，“我有几个脑袋敢这样做，别把人人都想的和你一样无脑！”
“你到底开不开门？”眼见着蓝溪带来的数千人已经所剩不多，云舒心急如焚。
申甲开口道，“别和他废话了，他不开城门，我们自己下去！今日，若蓝溪将军真的命归此处，我申甲也愿随他而去！”
“好，我云舒也必定奉陪到底！”两人对视一眼，未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而下。
“蓝溪将军，我们来陪你了！”申甲替蓝溪挡下一波攻势。
蓝溪身上已多处受伤，见申甲和云舒单枪匹马的来了，不由骂道，“谁让你们来的，下来和我一起送死吗！”
云舒抬脚踹开一个敌军士兵，“李广不肯开城门，说是奉命行事，虽然不知道将军得罪了什么人，可要云舒眼睁睁看着将军死，云舒办不到！”
奉命行事！蓝溪心中冷笑，顾息衍可真是用心良苦啊！知道在京城杀了自己，阿音必定恨他，所以才把他支到凉城来。
挥剑砍掉一个人的脑袋，蓝溪气喘吁吁道，“能得你们以命相陪，蓝溪此生足矣！蓝溪今日一劫避无可避，可你们还有父母亲人，不该陪我葬身此地！一会儿我给你们打掩护，你们趁机抢了马匹从这冲出去！”
“不行，既然来了，我们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绝不退缩！”云舒态度坚定。
将一个冲上来的骑兵从马上扯下来，蓝溪厉声命令道，“快上马，从这向东，有条回京城的小路。”直接将身边的申甲扔上马。
正要去抓云舒，云舒却用力一拍马屁股，马儿受到惊吓，立刻窜了出去。
“申甲是独子，我家中尚有兄弟姐妹，少我一个也没关系。”
他才不过十九岁，却将生死说的那般云淡风轻，蓝溪自觉惭愧，他比云舒多活了五年，却不如他将生死看的透彻！
城墙上，张广见申甲逃走，想到密旨上说，不能泄露任何消息到京城去，吩咐士兵立刻取来弓箭，瞄准申甲策马远去的背影。
血，溅了满身满脸，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云舒，终于因体力不支没有挡下敌人穿胸一刺，而重重倒下了！
血水模糊了杀红的眼睛，蓝溪的身上，已不知被刺了多少道伤口，攻守早已没了章法，只是胡乱挥砍着。
阿史那.罗布，从士兵手中接过弓箭，瞄准了人群中央，还在肆意挥砍的人。
一箭刺中眉心，蓝溪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解脱的笑意，他真的是太累了！
眼前浮现出蓝音清丽的面容，“阿音……”
终于到了册后大典的日子，手被顾息衍紧紧攥在手里，她连退缩都不能。
心中无限痛苦的挣扎，可看他那般执拗地想要把自己留在身边，蓝音却再不忍说出拒绝他的话来……
帝后前往承德门与百姓同贺，蓝音将钱币抛撒而下，引来百姓的哄抢。
所有人都蹲下抢钱币，人群中那唯一站立的人，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蓝音无意瞥过那人，心中却是一惊，挣脱顾息衍牵着的手，纵身一跃而下。
“阿音！”顾息衍措不及防，见她平安落地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身快速奔下城墙。
“申甲！”
申甲的脸，白的无一丝血色，蓝音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却摸到一手黏腻的湿意，是血！
看到满手的血，蓝音震惊不已，“发生什么事了？”他此刻应该是在凉城，为何会重伤跑到京城来。
周围正捡钱币的老百姓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方才还站在高高城墙上的皇后，突然到了地面，怀中还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
申甲看着眼前雍容华贵的蓝音，微微笑了，“原来将军真的是个女的！”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蓝音心中有丝慌乱。
申甲脸上的笑被一抹哀戚代替，“蓝溪将军和云舒……”哽咽了一下，“敌军兵临城下，张广不肯替蓝溪将军开门，说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喃喃念出，蓝音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那蓝溪……”泪，模糊了眼睛，她连嘴唇都在颤抖。
申甲脸上满是伤痛，“蓝溪将军和云舒护我离开……我并不知，他们是否还活着，只是，兵力悬殊……”
申甲终是因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蓝音将他交给侍卫带去救治，从顾息衍身边走过时，连一眼都未看他。
“阿瑶……”顾息衍伸手去拉她，她却将手用力抽了回去。
扯掉头上沉重的饰物，蓝音策马扬长而去，顾息衍赶忙紧跟而上。
突发的状况，让星河也错愕不已，他赶忙带人跟上。
任凭顾息衍在身后怎么叫，蓝音都没有一丝回应，用力抽打马背，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凉城，虽然她知道，即便自己赶到，也改变不了什么，可她还是怀着期待。
万一，张广良心发现……万一，蓝溪还活着……
可是当她看到两具冰冷的尸体时，心里的疼痛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疼的她几乎无法呼吸。
看到她为蓝溪如此难过，顾息衍心中更是难受，“阿瑶……”
蓝音忽然一把夺过侍卫手中的剑，抵在他的胸口。
顾息衍不可置信地看向蓝音，“你为了蓝溪，要杀我？”
“张广说，是奉命行事，你告诉我，他是奉谁的命？她冷声质问。
顾息衍心一沉，“没错，是我要他死！他不该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想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容不下他，你可以让他离开，为何非要取他性命！”看着他，蓝音心痛至极，“为了杀一个蓝溪，你竟让张广置数千性命不顾！”
还有无辜的云舒和申甲，一想到这些人命都是因他而死，蓝音心中对他，已是失望至极……
见她对自己失望，顾息衍心中有丝慌乱，“阿瑶，我……”他确实……失了理智，以为没了蓝溪，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来动摇她！
蓝音将剑狠狠扔在地上，转身不再看他。
——
守着蓝溪的尸身坐了一天，任凭顾息衍怎么恳求，她都不理！
想到枫爹，蓝音心里的愧疚自责，几乎要将她淹灭。
十五年的养育教导之恩，她给枫爹的回报，却是丧子之痛！
顾息衍远远看着，却不敢再上前，她此刻如同刺猬一般，浑身竖起了防卫的刺，谁都无法靠近。
夜半，顾息衍终于熬不住，慢慢睡去。
蓝音看着他的侧脸，闭目流下行清泪，擦干泪水，她从蓝溪尸身旁站起身来，缓步走过顾息衍身侧出了门。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缓步走上高高的城墙，冷冽的寒风吹打在脸上，吹尽了她心里最后一丝眷恋。
其实，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就尽了，如果不是她对他还存有贪恋，便不会害死蓝溪和云舒，也不会令数千性命无辜而死……
她闭了闭眼，任身体在寒风中坠落，对不起，无法再信守对你的诺言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