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不知何时起,拥挤成为一种流行。
科技的发达并未改善普通人居住的环境,反而向着更极端、更节省空间的方向发展。
人口大爆炸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是神鹰联邦政府的放纵甚至刻意引导,他们把各种建筑聚集在一起,美其名曰“让心灵靠得更近”,同时,又在城市最外围建起了数十米高的高墙,种种奇怪的操作,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害怕外面的什么东西。
但大家都知道,外面什么都没有,大航海已经过去了近十个世纪,人类几乎把整个星球都探索完毕,各国的卫星24小时监控着地面的每一个角落,根本没什么特殊的东西。
可政府还是这么做了,让联邦各个城市风格都变得很奇怪,各种房屋、设施、甚至发电站、垃圾处理处,全都堆叠在一起,即使它们被披上了高科技的外壳,也依旧显得繁琐古怪,再往前一步就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噩梦。
很自然的,反对政府决策的声音从社会的各个角落发出,很长一段时间里,网络上相关的贴子多得几乎要挤爆服务器。
对此,联邦政府的处理方法很简单,他们请来了最贵的设计师和最火热的明星,通过宣传和修饰,用一些五彩斑斓的光带和美丽的全息投影,将城市装点成一座科幻城堡。
人民总是愚昧而短视的,反对的声音很快被压了下去,几年后,这种拥挤的城市设计就成了流行。
政府的决策得以推行,但影响却是深远的,环境的压力使人易怒、狂躁,导致社会问题频发。
联邦为此设置了无数的摄像头和无人机,它们隐蔽在阴影中,监控着城市的一切,实时反映给执法者----一个代号为“第五区”的机构,为他们的行动充当“眼睛”。
但也有眼睛们窥探不到的地方,视线越过华丽雍容的上城区、美观适然的中城区以及遍布轻重工业的下城区,最终坠入了旧城区的黑暗之中。
那是电子像素描摹不出的深暗,是承载着上方三个城区的地基,是城市的排污口,是令上层贵族烦恼的城市毒瘤,也是中产阶级口中的“老鼠洞”,里面有着大大小小的不同功能管道,全都像藤蔓一般纠缠盘绕在一起,挤压出唯一一条细细的进出口。
难以置信的是,这里还有居民,他们是被城市抛弃的人,或是因为贫穷,或是因为犯罪,最终沦落至此。
但这仍不是世界的最底层,在更深处,还有深渊。
视线越过城市的最底层,扎进泥土中,直向地底下三千米。
三千米后,豁然开朗,一片被掏空的巨大岩洞空间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片不存在百科地图、政府公文中,超越普通人认识的区域,一片埋藏在地底深处的建筑群。
【蜂巢】----超越凡尘之地。
一个个铁罐似的巨大箱子累叠在一起,彼此间仅由支架与铁链连接,如同一口口棺材悬挂在半空,整体像是不规则的魔方。
魔方周围,许多扁鲨一样的银色飞行器快速划过空气,在附近环绕游动,24小时监视着下方的巨型铁箱群。
岩洞空间顶部,巨大的白色照明灯如同一枚枚小型太阳,为这里提供光源。
除此之外,岩洞四壁上还有一些安装有金属门的孔洞,偶尔会有几架黑色的鸟型飞行器从其中飞出,落到某一间铁箱前。
艾登·席尔瓦此刻就坐着一架黑色飞行器,在通过入境检查后,驶入了这片奇异的空间,他即将要接触一个未定级的危险源,与之交流并获取相关情报。
这不是艾登第一次做这种任务,但他仍然非常小心和谨慎,因为在这类任务中,往往一丝细微的失误就会导致死亡。
眼看铁箱群越来越近,艾登回想起之前在任务室中的交谈。
……
“B-037号特工,你这次的任务是接触一个新收容的危险源,未定级,情报在你面前的文件夹里。”
艾登翻开文件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表情冷淡地看向镜头,他是个白人,金发蓝眼,容貌偏柔,很好看,甚至像是虚拟偶像。
“7月9日夜,也就是昨晚,地点在高登市摩尔金大厦顶楼,死亡人数过百,高登市大部分上流家族都牵涉其中,第五区今早发现情况,之后就转给了我们,文件里有现场的照片。”
艾登看见了,材料中夹带的照片上,一位位衣冠楚楚的男女,围坐在大厅中的古典长桌边,全都眼神发直,口吐白沫,姿态扭曲地倒趴在座位上。
与他们的凄惨死状相比,更吸引艾登眼球的,是照片的右边角落,长桌下首位置,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坐在那,一脸呆滞地望着前方。
亚瑟·韦恩,一群死人中的唯一活人。
“现场没有明显超凡痕迹,但照片里的24人全部死于心脏病,这可不常见。另外,现场有一间密室,77名服务人员的尸体都在里面,死因是气体中毒。而正如你所见,亚瑟·韦恩是唯一的幸存者。”
“没有外人进入痕迹,摄像头也没拍到有人离开。”艾登边往下翻看案件材料,边总结道,“这孩子大有问题,捉捕他死了多少人?”
“零。”
“零?”艾登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桌子对面的屏幕。
蓝色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数字:③,代表现在跟他交流的是议事团的3号。
议事团是所有特殊行动的决策者,人数未知,性别未知,种族……未知。
他们从不露面,发布命令都只通过处理后的音频,比如3号现在的声线就属于某位逝世多年的男歌唱家。
而像艾登这种特工,只负责听取命令,不需要知道机构的其他情况,每次仅在行动前才能拿到允许查阅的资料。
屏幕上的③亮了起来,表示正在输入音频:“是的,无人员伤亡,特工到场时,目标已失去神智,毫无反抗就被带了回来,一小时前恢复清醒,表现出失去记忆的状态。”
艾登:“真实吗?”
3号:“这就要由你来判断了,但如果是真的,那么事情将复杂很多。”
“因为那样的话,案子将涉及精神领域,我明白。”
艾登补充了3号的话语,紧接着又提出一个新问题:“这些家伙原本要做什么?他们昨晚提前封闭了整栋大厦,才会导致没人察觉,这不可能是单纯的宴会。”
3号:“已经有特工在调查了,但对目标的审查也要同步进行,如果有消息,我们会及时通知你。”
艾登几乎要气笑了:“所以你们让我就这样去接触危险源吗?在缺少关键信息的情况下?”
3号:“这件案子的影响很大,因为部分死者的身份,最后甚至可能演变成国际事件,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当然,任务难度确实很大,所以会被记录为A级任务,同时你可以申请一件收容物的临时使用权限。”
“……”
艾登嘴巴嗫嚅一会,终究闭嘴默认了命令,低下头仔细再将材料反复翻看了几遍,才说道:“我要申请收容物1-072。最好的结果,目标精神受挫或人格分裂,我可以掌控局面,即使是最坏的情况,他在伪装,也能让我有办法周旋、坚持多一会……死得有价值些。”
3号:“……可以,你有五分钟的时间准备初步计划,审核通过后,就即刻开始任务。”
……
计划通过了审核,半小时后的现在,艾登·席尔瓦全副武装地坐在机舱里,看着飞行器减速,接近目标临时收容箱前。
这时,突然“嘭”一声巨响!
艾登右手瞬间搭上腰际,目光盯向斜前方。
只见旁边的血红色大铁箱,外皮凸起一对弯角形状,看大小像是一头史前巨角龙干的?但位置又有四五米高……
一个很不好惹的大家伙。
动作僵硬地等了一会,血色铁箱再没有其他动静,刚才似乎只是凑齐,艾登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飞行器继续向前,终于停在了一个银白色箱子前。
银白箱子的底部外沿有一段黑色的网格板,供人立足,对应的箱壁上有一个眼睛状的探头。
随着飞行器停稳,艾登开始检查身上的装备,黑色的全身作战服,各类武器,装资料的盒子,还有袖子里的……
一分钟,艾登检查完毕,拉上了作战服的面罩和兜帽,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打开机舱盖,拎起盒子,一下跃到网格板上站定,眼睛状的探头顿时亮起蓝光,将他完全笼罩。
“滋……”
“滴滴!身份确认,特工B-037号,审核通过。”
淡蓝色的光幕张开,眼睛状探头一扭,墙上顿时出现一道闪着光的漩涡,瞬间将艾登·席尔瓦吞没。
下一刻,场景变幻。
眼前是一个纯白的房间,一张银色的金属桌摆在正中,两边各有一张椅子,而对面的那张此时正坐着一位少年。
金发,蓝眼,脸色苍白----亚瑟·韦恩。
艾登·席尔瓦暗暗吸了口气,稳步走到桌子边,拉出椅子坐下,箱子放在脚边。
背后,白色的灯光打下,将艾登的身影罩住,让他的眼睛变得难以看清。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艾登双手交握在桌面上,对少年说道:“你好,亚瑟。初次见面,你可以称呼我为:3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