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越来越密集,就连小五想要护着秦羽挤开人群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废了好大的功夫,还打晕了几个趁机扒手的,才冲到了最前面。
秦羽笑着递上礼帖,龟公接过扫了一眼,又上下打量几下秦羽,面生,之前好像没见过。
不过此时人群中突然爆出一阵喧哗。
“太守来了,太守来了。”
龟公连忙一脸讨好的迎了上去,至于秦羽两人也就挥挥手放行了。这种小喽啰没人在意你的礼帖是怎么来的,反正是按着人头凑数的,没看连条专属通道都没有吗。
进了门,大堂显得有些空旷,没有小五期待中莺莺燕燕的场景,看来是为了此次出阁礼特意请清了场。
老鸨领着一群侍女在忙着布置,瞥到二人,随意指派一名侍女引领两人在大堂南角一张桌子落座就不再搭理,又继续忙着布置去了。
秦羽冲着引路的侍女道了声谢,反而引得侍女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在这里可没人会尊重她们,被喝醉的大老爷们辱骂鞭打倒是常有的事,道谢还是第一遭。心下打定主意一会偷摸给他多拿些糕点小吃。
桌子不大,此刻已经坐了七人,具是像刘富商一样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三三两两的小声讨论,见秦羽落座,都望过来,结果七脸懵逼,没见过啊。
“小子,你哪里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有脾气急的直接发问。
“你坐的是城西刘一手的位置,他人呢?”这应该是和刘富商相熟的。
秦羽装作没见过这种场面,拘谨道:“我是刘伯伯远房侄子,家伯今日突感身体不适,便让我来见识见识。”
众人也就不再多管,他们跟刘富商顶多算认识,秦羽就算是刘富商的私生子也碍不着他们,一个个又扭过头去,继续之前的话题。
秦羽也乐得清闲,装模作样的四处张望了一番,又像是怕别人看出自己没见识的样子,赶紧低头喝茶吃点心,趁机修养生息。
桌上还有几个不时偷瞄秦羽的富商看到此处也暗暗摇了摇头,看来确实是土包子一个。
小五就直接多了,看了两眼就兴致缺缺,站在秦羽身后抱着木头匣子发呆。
早知道这么无聊,我来个球子啊,还不如跟哥在酒楼睡觉舒服呢。
秦羽他们这桌来的算是比较早的,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随着几位九州大商号在此的主事人进场,才逐渐热闹起来,
同桌的几位富商也纷纷起身,恬着个大脸凑了上去,陪在最外围跟着嘻嘻哈哈。
做生意就是这样,讲究个脸熟,同样的买卖,人家对你有点印象,可能就交给你做了。
这些富商们都是摸爬滚打几十年的滚刀肉,对这一套自是熟稔无比,看着秦羽依旧老神在在的滋溜滋溜的喝茶,愈发看不起。
又等了一阵,现任石头城太守在春风楼主事人红娘的陪伴下从楼上走下来,在主位落座,众人见状也纷纷回桌,等待出阁礼的开始。
红娘走上临时搭建的台子,虽已年近四旬,但保养得当,丝毫不见老,还多了一丝大姑娘没有的韵味,刚一上台,下面就传来阵阵呼喝,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红娘环视一周,见石头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齐了,也不枉前期大费周章的宣传。
她是半个月前接到上面的命令,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出阁礼,虽然她认为正培养的姑娘们还欠些火候,但上头要求如此,还是费尽心机的宣传了半个月,光雪花纹银就足足扔出去三千两,现在看来效果还算不错,希望今晚的收获能够弥补掉之前的成本吧。
“各位看客老爷们万福金安。”红娘先盈盈施了一礼,动作优雅,丝毫不显得做作。
最先询问秦羽身份的富商悄声向他们炫耀了一番:“听说红娘二十年前也是九州有名的淸倌儿,后来跟一个穷书生好上了,资助他进京赶考,结果最后那个穷书生又被齐国宰相之女看上了,红娘人财两空,一气之下才落了风尘,在当时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众人知晓了这般辛密故事,谈兴倒一下被勾引起来,看着台上跟坐在前排的大老爷们笑着打趣的红娘,一位富商笑道:“他妈的,真是恨自己晚生了二十年啊,要不然倾家荡产也得跟红娘共度一晚春宵啊。”
马上有人打趣道:“老李,现在可也不算晚啊,你要霍得出去,老子免费资助你一百两雪花银。”
“对,老李,我们也资助你,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跟刘一手认识的富商也在一旁附和。
李老爷反唇相讥:“他妈的,真有好事你小子还能想到我,你们一个个的还不是想看我老李出丑,这个年纪的女人谁不知晓厉害,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此时台上的红娘已经收尾,笑着告退。
太守也起身离场,他只是来撑场子的,后面的场合不适合再呆着了,就算真动了心思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众人见此皆知晓正戏来了,也不再互相扯淡,整整仪容静待着,这次出阁礼闹得沸沸扬扬的,此刻终于能够一睹庐山真面目了,看看自己这雪花银花的值不值。
就连快睡着的小五都精神抖擞,伸着个脖子劲劲的期待着。
大厅内的蜡烛被悉数熄灭,只余台上的四盏,衬着走上台的人儿。
逆着光,看不清脸,但这婀娜的身段足以使一群大老爷们想入非非。
伴着古琴声,人影翩翩起舞,轻启朱唇,唱着动人的歌谣。
...
点点落雨,戚戚秋寒。
谁家人儿,独倚门栏,
铺红装,望长廊,诉离肠。
谁家人儿,盼那天涯。
她在轻叹,叹那无情郎。
想到泪汪汪,湿了白色灯笼红衣裳。
...
一曲舞毕,侍女又重新燃上蜡烛,大老爷们纷纷收敛自己的丑态,朝台上望去。
一张标准的美人脸,脸上带着跳完舞后的潮红,倒不如何惊艳,不过这能歌善舞,充满着文艺气息的气质反而戳到了这些糙汉子的心尖上。
红娘重新上台,笑着众人介绍道:“这位便是我们今晚的主角,小名唤作胭脂,”
胭脂姑娘跟着行了一礼,亭亭立在一旁,安静恬淡,偶尔附和着红娘的说笑掩嘴轻笑一下。
哎哟,挠的这些大老爷们心头这个痒哟。
“红娘,别说这些废话了,赶紧开始拍卖吧。”台下的李老二直接打断红娘,他是中原商号在石头城的负责人,中原商号在整个九州都是数一数二,石头城又是他们重点看好的一个项目,因此李老二开口还是很有分量的。
台下顿时一片符合。
“二哥说的不错,红娘你就快点开始吧。”
“二爷所言甚是。”
“二爷如此有底气,看来要提前恭喜二爷了。”
其中又以秦羽所在这桌叫的最凶,这些小富商们深知接下来的拍卖环节跟自己没关系了,但不介意拍拍大老爷们的马屁,反正费点唾沫星子的事,哄得二爷高兴了随便漏出点渣子就够他们几年吃喝不愁了。
清倌儿的出阁礼之后往往跟着的是“初夜”的拍卖权,价高者得,可以跟清倌儿内院闲谈一夜,随便你聊人生谈理想,真能哄得清倌儿跟你上了床算你有本事。这才是这些大老爷们趋之如骛的根本原因。当然,若是你想来强的,那不好意思,瞬间十个大汉冲进去,之后不仅会上行业的黑名单,还会成为整个九州的笑柄。
还有一种例外,也就是红娘看上穷小子的故事,如果才气能够得到清倌儿的认可,其他人也大都不会阻拦,成就一段佳话。
此刻红娘见台下吵得沸沸扬扬的,也不催促,待安静下来才说道:“既然各位老爷们心急,红娘也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起始价一千两雪花纹银,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两。”
红娘话音刚落,李老二就喊道:“我出两千两。”
坐在李老二旁边的一位大老爷乐呵呵道:“看来老李今晚是势在必得了啊。”
“哈哈哈。”李老二爽朗笑道:“那还得请老孙高抬贵手啊。”
老孙依旧是一副弥勒佛的表情:“可这位小娘子也是俺老孙的心头好啊,嘿嘿,吃俺老孙一棒,我出三千两。”
...
开花开花。
滚!!!!
...
李老二瞥了他一眼,这个该死的笑面鬼,平时就总跟老子作对,一咬牙,大声喊道:“老子出一万两。”
众人纷纷侧目,要知道,这初夜权整个九州历史上最高价也就是七千两雪花银,秦羽这桌的小富商们又是一波彩虹屁源源不断的吹捧,反倒是孙老爷瞧着李老二志得意满的模样眉头紧皱,陷入了深思。
这老小子今晚不太正常啊。
台上的红娘也是被这个价格惊到了,不确定的问道:“李老爷可是出价一万两雪花银。”
李老二扔出十张银票,洋洋洒洒飘到台上,得意道:“这是大秦钱庄十张千两银票,红娘这回信了吧。”
红娘没有去捡银票,李老二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造假,那样不止是他,连带着整个中原商号的信誉都会大打折扣。
娇笑道:“李老爷说的哪里话,红娘可从未怀疑过您的财力与魄气。”
李老二可不吃这一套,直接挥了挥手,示意红娘去准备院子,自己则站起来冲着四周抱了抱拳:“承蒙各位厚爱了,今晚我老李一定连带着诸位的那份也跟咱们的胭脂姑娘聊出来。”
红娘刚吩咐人下去准备,一直站在台上当吉祥物的胭脂姑娘却突然靠了过来,小声说了几句,便自行下了台回了院子。
红娘诧异的冲着秦羽这边瞧了几眼,打断了正在接受众人讨好的李老二:“各位老爷,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我们的胭脂姑娘今晚有了中意的公子。”
侍女这时正好递给秦羽刚刚胭脂留下的簪子,被正看热闹的小五呆头呆脑的接了过去。
霍,众人又是一阵喧哗,今晚可真够精彩的。先是富豪老爷豪掷万两白银博得头彩,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清倌儿看上穷小子的戏码又要上演了,这题材不写小说都对不起社会啊。
秦羽本来也正看戏看的爽,哪成想自己成了主角,不过他可不相信这种好事真的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哪怕我比你们都高点,都帅点,都年轻点,头发都茂盛一点,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什么优点了嘛。
事出反常必有妖,三十六计走为上。
秦羽呐呐的站起身,一副极不适应的样子,说话都是磕磕巴巴的:“我,我不认识什么胭脂小姐啊,我就是个打酱油的。”说完低头快步向外走去。
小五摸着大脑门,有点搞不清状况,哥不是被选中了吗怎么还走了,但还是跟上了秦羽,当然没忘顺手把簪子揣到了自己怀里。
堂内的众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头一次见到被清倌儿相中了反而畏如豺狼的,哥们你不要让给我啊。
就在秦羽快要走出房间的时候,李老二突然一声爆喝:“站住。你就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
众人一听也都反应过来,对啊,你不能这么走啊,要走也先把名额让给我再走啊。
秦羽也显然被吓到了,小声说道:“名额我就让给李老爷了,我妈喊我回家吃饭了,先告辞一步。”
李老二反而不依不饶:“他妈的,老子用你把名额让给我吗,我看你小子就是看不起我李老二。”
老孙皱眉看着这一切,一个战术后仰,李老二平时不会这么咄咄逼人,看来今晚果然有猫腻。
李老二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倒也会惊讶老孙猜的没错。老子当然有猫腻了,出阁礼之前有人找到自己,出价一万两黄金要求自己在今晚教训一下被清倌儿相中的人物,最好能够直接打杀了,作为定金的一千两黄金已经到账了,要不然老子才舍不得一万两雪花纹银呢。
李老二这种人明面上是中原商号的代理人,背地里也经常干些悍匪的活,这种事情干的多了,但这么大金额的还是头一次。
本想着这小子接受了清倌儿的邀请后自己就有借口借题发挥了,哪知道秦羽不按套路出牌,只能强行找了个理由。
秦羽也察觉出了事情不对,再装孙子也没什么意义了,刷的打开扇子,看了一眼李老二,淡然说道:“我确实看不起你。”
嗯?
这么直接的吗?
见秦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李老二又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感到了质疑,刚接到订单时他就有过犹豫,毕竟能出的起这种金额的人,要搞得人身份肯定不简单,但还是没有经住诱惑。他们这种话事人,面上好看,实际就是个高级打工仔,年份好的时候也不过收入十来万雪花银,一万两黄金足够几辈子不愁了。
但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老子一路走来哪一次不是刀尖上舔血,
大不了干完这一票直接带着钱换个地方当个富家翁。
“好小子,希望你一会还这么有种,来人,拖出去打死了,有什么事我李老二担着。”
堂内哗啦啦涌进二十多号人,把秦羽和小五团团围住,一个个神色阴森,显都是见过血的,明晃晃的刀尖闪着寒意。
还未等秦羽说话,台上的红娘反而先急了,也顾不得仪态,大喊道:“李老二,我春风楼还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养的这些护院真是一群废物,关键时刻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李老二知道春风楼背景不简单,也不想过多得罪,向红娘赔了个不是,却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挥了挥手,喝道:“拿下!”
听到命令,一个随从刚有所动作,直接被头顶掉下的酒坛砸趴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却还是没爬起来。
酒坛子破碎,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大堂,还伴着一个带着些许醉意的慵懒声音:“喂,这么多人欺负两个,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