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清晰的记得我与凤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是1989年的八月初,在一个微风习习稻花飘香的清晨,在浦市五斤坡下花园坪变电站的路口的一棵老槐树下,她穿着白色衫衣,蓝色裤子,手里拿着一个装满初三课本与中考复习试卷的黄色书包。看到她的一刹那,尽管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我至今都搞不清,因为紧张与亢奋,当时我是怎么称呼她的,还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叫过她的名字?而她似乎也心有灵犀的一下认出了我。她比在信中寄给我的照片长得还漂亮美丽:水汪汪的大眼睛,樱桃小嘴,留着那个时代中学女生风行发型的“学生头”,我觉得她像仙女下凡美极了。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宛如电闪雷鸣,她脸上布满了羞涩的红晕,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渗出,看得出来,她其实也蛮紧张的!不过,似乎为了化解彼此间的尴尬,打破沉默的气氛,她大胆地叫了我一声名字,并面带微笑落落大方向我伸出手来。那一刻,我必须承认,呆若木鸡腼腆内向的我内心汹涌狂跳,一种说不出是紧张、兴奋,还是忧伤的情绪,瞬时弥漫了心间,尽管在来之前,我在内心一遍遍告诫自己:千万千万不要紧张,不就是见一面吗,有啥好害怕的。为了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我甚至还背诵了准备见面的台词,然而,真正相见的那一刻,却发现一切都是白搭。
当时,我刚完成了初二的学业,正准备进入暑假初三补课,班主任肖老师让我们大家去找初三毕业班的书本。于是,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她,而她也非常爽快的答应了。青春真的是一个让人回味与留恋的东西。在那棵老槐树下,可能是因为有先前通信的交流与沟通,彼此在内心里慢慢地接受了对方,所以坐下来的那一刻,尽管保持了大约三四米的距离,但我们并无第一次见面聊天的尴尬与拘谨,话题很快围绕中学时代的生活徐徐展开,她聊到了班里的趣事,男女同学之间的交往,也聊到了备考中考那段时间学习的刻苦与竞争的残酷。而我当年给她聊了一些什么,我至今一点都记不起了。记忆中,第一次见面,她好爱笑,每次我一说到有趣之处,她就抿嘴咯咯地笑,而且笑的样子超可爱,表情也迷人。可能是我当年学习成绩还行,每次考试在班上排名靠前,在聊到学习这一块,她夸我脑瓜子灵活,学业优秀,而自己是榆木脑袋不开窍;有意思的是,当时可能太想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把,我在她面前天南海北的旁征博引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她没有说我华而不实夸夸其谈,还称赞我囗才好: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而今忆来,实感羞愧。
由于正值八月的季节,夏日炎炎,日头毒辣,尽管我们都坐在树荫下的石板上,但因为没有一丝风的流动,在闷热的空气里,不一会儿我们都汗流浃背了。于是,她提议我们去浦市镇里走一走。于是,我就随她一前一后的往镇上走去。当年那条小道,沿着石板路,左边是潺潺流水鱼儿游畅的小溪,右边都是稻子与瓜果的飘香,偶尔还有几丘荷花盛开的鱼塘。一路上,一方面我们为赋新词强说愁: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另一方面:我们信心满怀,精神抖擞,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期待。让人伤感的是:去年正月初八,为了重拾记忆中的青春与爱的祭奠,我重走了一遍当年我们曾反复走过的这条小路,但时过境迁,早巳经物是人非了。只有从山对面通往县氮肥厂那条孤悬高耸的引水石拱天桥依旧还在,其它的全部沧海桑田面目全非了,当年机器吼鸣人声鼎沸的泸溪县氮肥厂,早就破产解体了,取而代之是一幢幢下岗职工福利安置房,原来的小溪也己改道,当年溪边的稻田,早己被政府征收,如今己建立起一大片移民安置房。
那个时候,我们真穷啊!当时,在浦市邮局旁边有一家冷冻店,出售冰棍,冰水,冰冻绿豆沙,因为天气潮湿炎热,店里的生意出奇的好。她远道而来给我送书籍与复习资料,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尽地主之谊,请她吃点东西,以示感谢。但我囊中羞涩,不瞒你说,当时身上的全部身价就一元五角。而且,这一元五角还是我来的时候,临时从村里与我家关系私交较好的瞎睛老奶奶那里借来的,而她也很不容易,借给我的那点钱是她嫁到镇上的女儿过年过节偷偷积攒下来的私房钱。我不敢去小歺厅请她吃饭,而是只请她吃两毛钱的一碗绿豆沙,实在是有难言之隐。而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窘境,说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吃过早饭了,现在肚子一点都不饿。但另一方面,为了维护我男孩子的尊严,在请吃绿豆沙一事上,她也没有抢着与我付钱。这是心有灵犀配合默契吗?我不知道,反正,那个时候,我只觉得她好善解人意,相处不累。可能是平时难得享受这一美味,夏日炎炎里,一碗冰凉甜甜的绿豆沙下肚,这种毛孔都竖起来的冰爽,真的是舌齿留香妙不可言,可我当时却不敢请她多吃一碗,因为请她吃一碗,我也必须吃一碗,否则,请她一个人吃,她是不会答应的,那多难为情。此外,我心里当时还有一个小秘密,我想拿着这剩余的一块一毛钱,给她买个小纪念品。人生有些东西真的很神奇,后来,我来南方后,吃过许多品味与口味的绿豆沙,可心底里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那种绿豆沙口味了!(第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