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个!19个亮点代表着一共有19颗飞星。罗伊仔细地把它们的位置记录下来,他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他的双手自始至终都颤抖着。
第二天,他们又向东走了很远,当太阳落了山,他们发现在最东侧的天际上又多出了6颗飞星!就这样,每过一天,极东的天际总会再冒出几颗新的飞星来,并且那些星越来越多,罗伊都一一记录下来,到了第7天,天上飞星的数目已经达到了82颗!又走了两天,在一个难得的异常晴朗的晚间,罗伊发现原先已仔细标记过的天空区域又冒出许许多多暗淡的星点,他的心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感到天际上的飞星已经数不清了。
白尼每晚都会用一个单筒望远镜仔细查看西北侧的天际区域,因为根据鲁诺在极东绿洲的记录,八月下旬开始那颗神秘的蓝色星球会出现在那个区域,而且十分清晰,他实在太想仔细看看那颗星了。嘉莉则紧盯着水神星与太阳的方位,她在晚间记录水神星的位置,因为在这个月份,那颗星总是晚间天空中除谷神外最闪亮的,她仔细计算着角度,积累着数据资料。
可随着飞星数目的不断增多,他们晚间的行动变得越来越缓慢了。他们有种奇怪的感受,似乎总在晚间感到莫名的痛苦,脚步随之也沉重起来,罗伊说有一种教义中记载的邪恶气息正在侵扰他们。当他们走到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旁边,三人终于决定暂时停止前进,先扎下帐篷休息一天。白尼心里清楚,所谓的“极东绿洲”就在这片沙漠的尽头。
当东面的太阳降落到遥远的地平线上,火红的夕阳照耀着三个年轻人的身影,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拉大,映在来时的路上,伸往遥远家乡的方向。
“我们离家已经很远了。”罗伊说,“你总是对的,白尼,就算前后说的话是矛盾的……这天上的星我是数不清楚了!而且,我觉得自己已经虚弱不堪,我怕是无法活着回去了。”说完,他斜着身躺了下去,双眼望着即将落下的太阳陷入沉思。
“别泄气!既然来了,我们就能回去!”白尼鼓励着身边的朋友,“至少你们都有收获,唯独我什么也没找到!我想再看一看那颗蓝色的星,有人计算过,说它会在八月底清楚地出现在西北方向的天空,可如今连它的影子我都没找到!”
“你们听过逐日人的传说吗?”愣在一旁的嘉莉突然说,“有一个巨人,用一生去追逐太阳,向着东方地平线不停奔跑,渴了就喝江河的水,直到江河干枯,自己在一片沙漠边终于渴死了,而后逐日人的身体便化成了一座座沙丘……我以前觉得那人很蠢,可现在,我觉得自己也想像他一样追赶太阳了,因为我实在不想让那道光落下去。”
“这里的邪恶之气太重了,尤其是在晚间!我想这气息就来自这片沙漠!”罗伊说,他有些绝望,他的视线仍在东面天空的残阳之上,始终不敢离开。
他们的恐惧和痛苦并非来源于黑暗,虽然那颗母星已偏向了西侧并早已有所残缺,但它在西边天空的巨大身影依旧明亮,那光线仍能投射过来洒在他们周身。当太阳落进东面的地平线,那种神秘的力量又无情地向他们压了过来。
“不知怎的,我不敢再去数那些飞星了。”罗伊声音有一些颤抖,“我想我一定是病了,我现在根本不敢抬头看天!”
“白尼,我忍受不了了!我不能自己留在帐篷里,可我更不能出去!”另一个语无伦次的声音从嘉莉的帐篷内急促地传来。方才眼看太阳要落山,嘉莉便急急忙忙钻进自己的帐篷去了,“白尼,还有罗伊,你们在吗?我感到心慌,口干舌燥,快喘不过气了!”
白尼急忙钻进嘉莉的帐篷,只见她双目紧闭、满头大汗,原本就白皙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她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不住地喘气。
“嘉莉,你还好吗?”白尼笨拙地扶着嘉莉的肩膀。此时,罗伊也闭着眼睛冲了进来。
“我想把眼睛闭上或许会好一些!”罗伊说,“谷神保佑!帮我们驱散邪恶之气!谷神保佑!我们会平安无事!”
罗伊不住地祈祷。白尼虽然内心也出现了一些波动,但他仍然十分镇定,这也许源于他健壮的体格,不,白尼并不这么想,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他并不相信罗伊所言的他们是遭受了来自沙漠的邪恶气息的侵扰,他在为这种内心波动的感受寻找着原因,没错,一个科学的原因。
“听着两位!”白尼终于开口说,“我想我们内心的恐惧并不源于黑暗,相对来说,这里的光线可是比山林里亮多了!”他仔细思索着,抬头望了望东方的天空——群星在闪耀!这又是一个异常晴朗的晚间,又有许多飞星出现在了东天之上!它们布满了深蓝色的天空,在广阔的天际肆意闪烁,向人们展示着自身的亮度。白尼突然感觉,那些飞星仿佛即将砸向自己一般,随着一阵眩晕,他赶忙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脊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我想到了!那股气息来源于飞星!你们千万不要往上看!”白尼耳边传来罗伊急促的叫喊。他也闭上双眼,用手按压着太阳穴。是的,白尼确实也感到了那股所谓的“邪恶气息”,但他不相信鬼神,他仍旧思索着,心里有了种大体的想法。没错,在他们启程之前,他就知道天上可能有许许多多的飞星,因为从科学院的天际望远镜中他早已找到过数十颗,也许正因如此,他对群星闪耀的景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便如此,当他真正面对这样的景象时,心灵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可另外两人呢?他们对这番奇景自然没有任何防备之心!是的,一定又是心理上的某种原因!想到这里,白尼耳边突然响起了另外一个友人虚弱的呢喃。
“我想,也许……人会对一些密集排列的东西产生一种非理性的恐惧……尤其是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下!”嘉莉喘着气,她的声音几乎要淹没进沙漠之风中,“那些飞星太密集了……其实……我相信,它们是无害的!只是,没有见过,这么多星,密密麻麻……明知恐惧没有必要……我们却无法控制……这种感觉……”
“我想你是对的!”白尼说,“这是心理上的问题,一定是,可能是一种密集恐惧。”
“不,这是惩罚!是惩罚!我现在只想回帝都去!”罗伊嘶哑地呻吟着,“谷神在上,我不该来找飞星的!请宽恕我吧!我们明天就走!”罗伊哀求地说着,他早已精疲力尽,此时他的上身突然开始莫名地震颤起来,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后弓去,不住地挣扎,之后他便仰倒在地,不省人事了。眼前的景象加深了白尼内心的恐惧,一旁的嘉莉只听到一阵响动,并没敢睁开眼睛。她此时竟开始念诵起一段地母谷神教的训词——
“恐惧是灵魂的麻药,
恐惧是死神的屠刀,
我将隔绝恐惧,
从此心无挂碍、一切安好……”
白尼抓紧她的肩膀,和她一同闭上双眼躺了下来。他们都在恐惧与疲惫中晕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