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尼在洞穴中又多待了一天,即便他感到有段时间外面似乎是明亮有光的,但他仍然没有爬上地表,他感到自己在洞穴中待久了,似乎还没有做好走出去的准备。第二天晚间,他问前来送餐的侍女:“这里究竟是哪儿?洞穴外面是怎么回事?为何有一段时间似乎亮了,不久却又变黑了?”
“我们在地母背面,听救主说是地母背面边缘地带的地方,将来我们还会再向黑夜的中心继续进发。嗯…救主还说,以前有人把这里称作‘绿洲’。”
“极东绿洲!”白尼简直不敢相信,他猜到自己一定是某个方位的极地地区,一听到“绿洲”,他便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不可思议,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到达这里!
他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卷宗和笔记,面对洞口的黑暗深吸一口气,他想,那个女人能做到的,我当然也能。他快步走出洞穴,看到了满天繁星。
正当他将要晕厥的时候,一个火把从不远处飘来,照亮了他身旁的一小圈世界。他一屁股坐在沙土地上,拿着火把的救主就在他身旁坐下。
“已经快两天了,可你为什么现在才肯出来?”救主说。
“我要先确定走出来究竟是不是个陷阱。”白尼狡辩道。
“你紧张过头了。”救主说,“看看天上的星星,这景象实在太美了!有时候一些星会在天上画上一条长线,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们像是有生命似的。”
白尼仍然不敢抬头。这引起了救主的一声叹息。
“白尼,地母上最想理解宇宙的人可不是别人!”救主微笑着面对着他,白尼从帽檐中捕捉到了她充满善意与仁慈的眼神,“就是现在,世界的真实面貌就在你眼前,看吧,宇宙在拥抱你,你会拒绝它吗?”
当然不会。白尼心想。他缓缓抬头,深蓝的天空如大海一般辽阔,璀璨的星辰如浪花一般灵动。这就是我们的世界!这才是我们的世界!这就是我们世界的全部吗?就像大海一样,我们望不到它的边际,探不明它最深处的面貌。我们就是大海里的一条鱼,不,也许连鱼都不是,我们只是大海边上的一粒沙土罢了。这天,白尼躺在沙土地上仰望天际,没过多久还是沉沉地晕睡过去了。
“老朋友,你还需要多加练习啊!”罗摩救主喃喃地说。
之后数日,凭借着自己强壮的身体素质和内心强大的意志力,白尼终于逐渐适应了这光明与黑暗交替的世界,他的世界观并没有受到太大震撼,他已经为了直面黑夜和群星做了多年的心理准备。如今,他似乎十分听从这位罗摩救主的话,他夜以继日地进行着观测与计算,两个月间头发似乎已经开始变得灰白。
有一天,罗摩救主和他聊起谷神教的事。
“你还打算去效忠你的谷神吗?你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谷神星了。”
“也许会,也许不。”
“你对宗教似乎有种复杂的情感。”
“没错,我讨厌宗教,但谷神教有我最好的朋友,而且父亲也不止一次教诲我要忠实于自己的信仰。”
“除了罗伊,教廷的其他人对你怎样?”救主问。
“大都唯恐避之不及。”白尼笑了笑,“他们有时挺害怕我们这些科学院的人,好像我们都是魔鬼一样。”
“那是因为信仰可以操纵,只有知识才是危险的。”救主说,“我猜在你心里面,那些主教全都是些骗子,教义里也充满着谎言,不是吗?”
“没错!那些教义里的观念,实在是毫无依据!”白尼笑了笑,“你们月神教也好不到哪儿去!天下乌鸦一般黑!”
救主也笑了,她说:“即便教义都是骗人的,它却能把人心团结在一起。”她特意转头面对白尼,“可你们科学院却不能。”
白尼沉默着低着头。
“大多数人都是凡夫俗子。白尼,对于很多人来讲,即便知道教义会撒谎,他们也仍然对其深信不疑。”罗摩救主继续说,“只要这世界还有我们没有理解的东西,即便是科学也只能暂且向宗教皈依,当然,也许科学永远只能是教廷里的异类,就像你我一样。”
“我看出来了,你并没有完全放弃谷神教的信条,你一直戴着帽子和面纱,可为何你的女信徒却要素面朝天呢?”
“我当然也可以素面朝天。”救主故意叉开话题,“蓝色飞星就要来了,那是我们月神教的主。白尼,你愿意救地母上那些无知的人吗?”
“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白尼感叹道,“没办法,我竟然会为了救这些愚民而不停地进行计算和研究。”
“你必须救他们,就算你的智慧在宝塔尖上,人类也还是一个整体。”救主说,“你瞧,我的信徒也很愚笨,但我需要救他们,他们将是下段文明的火种。不管你怎么认为,在灾难当口,只有宗教能给他们精神之力,只有宗教能救他们。”
“哈,你的那些人。”白尼说,“你的那些信徒一点规矩都没有!相比来讲,地母谷神教看样子要好得多!”
“你还真是敢于直言不讳呢!”罗摩救主并没有生气,仿佛她在白尼面前从来不会生气。
“不过,即便规矩又怎样?我不还是无法忍受谷神教的那些人!”白尼长叹一声,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